梁梅从河里拖出了一个死人,还把死人带回家里的事情,很快就在小小的梁家村传开了。
坊间无知的顽童开始传唱起编排梁梅的歌谣,说梁梅是灾星,活着没人要,所以要找个死人嫁了,不然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甚至渐渐又将素来和梁梅关系良好的梁河也编排了进去,什么梁河早就和梁梅勾搭成奸,暗地里做了些见不得人,有悖纲常的事情使得梁梅有了身孕,为了掩饰就捡一具尸体回来,这样的怪谈层出不穷。
梁梅坐在自家的门口,慢慢地做着自己前两日在镇子里接的针线活,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她听到小孩那清脆的歌谣声,咬了咬下唇,低下头不想去理会这些顽童,反正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跟家里的大人有样学样罢了,自己都这么大人,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去计较?
“都滚滚滚,你们都是有娘生没爹教的是不是!”隔着院墙,传来梁河娘的骂声。
梁梅叹了口气,看了看已经西斜的日头。
梁梅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也没有心情再去做这些针线活了。
这些院墙还是两年前梁河和梁慎思两个人帮她垒起来的,让她在院墙内种些菜,免得她自己在外面地里种的菜老是被人偷。
但是过了那年,梁慎思就渐渐不和她往来了,只怕也是被家里人说怕了,看她也长大了,所以急流勇退了吧。
只有梁河几个半大小子,平日里野惯了,还没有改变习性,但是再过一两年,只怕也便都要和梁慎思一般了吧。
这个梁家村,说是自己的故乡,可是逢年过节祭祖的时候,自己从来都进不了祠堂,自己的名字现在都未写入族谱之中,反倒是一些入赘来的男人出入祠堂很是自由,也在族谱之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姓,跟他们比起来,自己才像是一个外来的人吧。
梁梅有些心烦,到院子里拔了两颗小白菜,打了井水洗干净,才到厨房里生火,将一块搭在一旁的猪肉皮在烧热的铁锅上走了一圈,走出些油来,随便地把小白菜扔进锅里,翻炒了几铲,撒了几颗盐巴,便匆匆地起锅了。
梁梅自己一个人生活,自然不是不会做饭,只不过现在她也没什么心情去做饭,随便做一些,能够将就着吃便是了,又要做那么好做什么。
梁梅把炒白菜放在了桌上,她拿了两双筷子,一双筷子是给自己的,一双筷子是给那个陌生人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呛了水沉了底恰好被梁河救了的青年怎么还不醒来,但是她想他还是不要醒来了比较好。
因为他醒来了就会走,他走了,这个房子里,又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
梁梅不喜欢一个人,但是她谁也没有告诉。
因为受过的白眼,使得她不愿意把自己的痛苦和难受展现给任何人看,反正换回来的也不过只是一些充满了恶意的嘲笑与辱骂罢了,不会有人能够感受到她的心情,所以又何必自取其辱?
梁梅慢慢地把盘子里的小白菜吃完。
她站起身,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没有掌起油灯,因为油灯要烧油,要用钱;她也不想浪费钱去买蜡烛,反正只有一个人,反正面对的是自己看了十几年的屋子,就算闭着眼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何苦花那些冤枉钱?
梁梅坐在院门前,抬头看星星。
梁梅喜欢看星星,因为爷爷告诉过他,他们去世了之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她,守护着她,星星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人陪伴的,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人。
隔壁梁河家又响起了争吵声,接着争吵声渐渐停歇了,然后她就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她知道梁河一家人要去他们老大家吃饭,每年的二十八晚上,都是梁河的大伯梁燕家请客,请整个梁家的人——除了自己。
按理说,过了初一才是待客开始,但是梁燕家自然不一样。
不知道怎么的,梁燕七绕八绕和镇那边的一个豪绅攀上了关系,所以开年以后梁燕是要去那边走亲戚的,所以每年都会在二十八请客。
据说,梁慎思之所以能入学塾读书,就是托了那豪绅的关系,不然一个乡下伢子,哪里来的钱进学塾?
梁梅又叹了口气,她其实也想去学塾看看,想学着读书写字,可惜她还要攒钱,攒钱搬家,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个镇子,到远方去,再也不回来了。
“梅子,梅子。”墙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消泯了一样。
梁梅愣了愣,心里一暖,搬了凳子放在墙边,才踩上凳子趴在墙头上,看着在墙边拄着拐站着的须发皆白的老人梁涛,低声问道:“大爷,你咋没去?”
梁涛是梁燕的父亲,也是梁梅爷爷的大哥,所以梁梅还得叫梁涛一声大爷。
梁涛“嗨”了一声,才叹息道:“梅子你别听那些小孩子的话,他们都不晓得事理的小毛孩子,你别往心里去。”
“大爷我省得,您不要担心。”梁梅挤出一丝笑容,看着那个艰难抬着头的老人,安慰道。
“还有河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