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绾想了想,才道:“最勉强的人……其实是你自己吧。”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
楚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看到我的样子,不要惶恐,尽量保持镇定,好吗?”
离绾“嗯”了一声算是答允了楚风的请求,紧接着,黑暗中的帐篷出现了一点光辉,紧接着便逐渐明亮了起来,将帐篷内照得亮如白昼。
那是光明珠,反转可以吸收光明,正转可以绽放光芒。
离绾看到了楚风的样子,她顿觉一阵炫目,身躯一阵颤抖,脚下的步伐有些踉跄,微微晃了晃,才艰难地站立住身形。
她贝齿紧咬住下唇,下唇顿时被咬得稀烂,鲜血汩汩而出。
她紧紧攥着右拳,她死死地看着楚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楚风要把帐篷中弄得一片黑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楚紫儿明明是六阶巅峰的修士,心神却也这么快就陷入了崩溃之中。
楚风的身旁放满了纱布,有的沾满了血,被胡乱地揉作一团,有的则剪裁成为细长的条状,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等待着使用。
在楚风的右手边,则规规矩矩地放着许多瓷瓶和陶罐,有的已经开启,有的则还紧紧塞着,浓郁的药香与浓重的血腥混杂在一起,化为一股令人无比难受的气味。
一柄流淌着粼粼波光的长剑横在楚风跟前,那柄剑离绾认识,那是一柄超乎她想象的利器。
她更知道,那柄剑其实属于另外一个女子,一个为了楚风付出比自己更多的女子。
所以她有些嫉妒,但是她没有怨怼,因为那个女子连她都很敬佩,她在想自己如果是楚风的话,心只怕早已属于了那个女子。
所以说楚风真的是个蠢货。
但是此时那柄曾经可以刺穿大帝肉体的剑光芒有些黯淡,因为剑上流淌着血,血光使得流水沾满了尘埃,所有的光泽都被蒙蔽。
而楚风,则盘着腿,坐在帐中,神色沉寂,面色——只剩下了一片死灰,一片看上去就会断定这个人是个死人的灰色,他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光泽,大片的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睛,甚至连他的瞳孔都被遮蔽住,使得楚风看起来像是一个盲人,整个人则瘦得仿佛是根竹竿。
楚风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呈现为沁出状,似乎是来自衣物下的伤口。
有的地方,看以明显看出多次鲜血沁出已经凝固之后的痕迹与新鲜的血液沁出的湿润编织在了一起,说明了其中的伤势反复数次,似乎从来没有稳定过。
楚风的左手袖子挽起,左手的小臂到手掌都缠满了纱布,一片片斑驳的血渍更是根本看不出来一点干涸的迹象,白色早已被染得一片透红。
楚风的上臂被剜去了一大块肉,直接露出白骨,白骨在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一道道深入骨中数分深的齐整刻纹在淡淡的荧光中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忽而明亮如日,忽而黯淡如月。
楚风不是没有试着捂住这露出的白骨,他的整条上臂都只剩下白骨,他无论如何遮掩,都难以掩盖。
剜肉刻骨!
离绾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风,连自己的呼吸都因此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白骨,是他自己一刀刀剜除自己的血肉才露出的吗?
他需要承担多少的痛苦,与多少的精神折磨?
他到底是如何才能承受这样匪夷所思的苦难?
他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做到竟然生生剜除自己血肉,然后又一剑剑在自己的骨骼上刻写下古怪的符文?
他,疯了吗?
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没事的。”楚风看着离绾的脸,有些惶恐地道。
离绾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其他的伤口都是这样的吗?”
楚风一时却也没有回答,想了想,才道:“都涂抹了生肌止血的药膏蛊虫,没有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离绾冷笑两声,将食盒重重地一放,继而才跪坐在楚风身边,寒声道:“我担什么心?你要死要活,与我有什么干系?”
离绾说着,一边顺手拿起纱布,道,“要涂些什么药?”
楚风看着离绾冷冰冰的样子,知道离绾却都是在说气话,一边用右手拿了药膏涂抹在纱布上,才让离绾帮自己将露出的白骨包上。
离绾狠狠打了个结,将多余的纱布撕掉,看着楚风瘦骨嶙峋的模样,沉默了片刻,才冷声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楚风抿了抿唇,还没有说话,离绾已经道:“如果你是想帮我,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也不需要你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万壑山的事情,你插不插手,都不影响大局,所以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因为我一点都不会领你的情,一点都不会。”
楚风笑了笑,虽然笑容很勉强,才虚弱地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啊,我不可能一直逃跑,也不可能一直让人保护,只是这一次,让我知道了时间紧迫,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犹豫了,所以我选定了这个时候,能在离水的保护下进行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