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暖
稍稍拱起的坡地,开垦出来的田壤上长出稀稀疏疏的幼苗,翠绿的色泽点缀着褐色的土地,挖出来沟壑里可以看到水洼,沈逸弯腰在田间侍弄着,抹了一把汗水,微带满足的脸扬起,看着在阳光下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村子景象。
已然建好的水车,转动着的轮叶、刮板和水斗,在河边发出轻响,薇薇安赤着脚踩在河流中央,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在她的身边跟着几个孩子,一动不动地望着河底,待到鱼从她脚边游过,倏地弯腰,在溅起的水花中得意抓起一尾不幸落入她手中的肥鱼。
站在坡地的沈逸远远地喊道:“小心点,不要掉到河里去。”
薇薇安耳朵遂轻轻动了动,然后回过头向着他的方向扮了扮鬼脸:“才不会呢!”
看着她烂漫的笑靥,心中便也跟着涌起一股淡淡的温馨,顺着河流的方向,继续往下可以看到村子里的妇女在下游洗着衣服,混杂在那一堆兽人之中的人类少女卷起衣袖,费力地搓洗着衣物,笨拙地身影已经失去往日的娇柔,沾着水迹的脸颊,挽起束到脑后紫色秀发,却也平添了几分自然的美感。
不过,可不要再把他的衣服让河流给飘走,他在心中祈祷着。
便有人敲了敲他的肩膀,兽人硕大的身形热情地搭在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人再将他当成外人,尔后说起善意的玩笑,或是唠叨着有的没的,旋即更多的人放下手上的活儿,聚在一起,吹吹水,聊聊天,到得最后变成比拼腕力的切磋。
他按着额头地看着眼前闹剧一样的比赛,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时间是薇薇安回来后的半个月,伊莎贝拉的病情已经完全得到了治愈,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也已是过了许久的事情,他理所当然地决定隐瞒起自己对她做过的事情,毕竟这种事之于他来说,无所谓的,而之于女孩来说,便是事关清誉的问题了。
然而,纵使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伊莎贝拉着想,每次在面对少女时,或多或少,他便总会感到些许不自然,硬要说的话,大概也就是心虚之类的微妙心理。
每每想到这里,少不得自嘲一番,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他想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说是故作轻松也好,说是虚情假意也好,只是对于少女,保持着一份愧疚补偿的心情却是真切存在的。
随后在日常的相处中,他却意外地发现了伊莎贝拉的小动作,仿佛在躲避着他一般,他隐隐地觉得伊莎贝拉或许知道了些什么,每当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时,便总会看到少女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美丽的娇颜上微带羞涩的表情,镶嵌在阳光下躲闪的神态便总会带给他可爱的观感,不再是像一开始相遇时那种怯生生的无措,而是掩饰一般地慌张,他甚至会按耐不住地生出了逗弄她的恶作剧般的想法。
如此过得几天,他便也习惯了在视线接触时,少女先将目光移开的小动作,觉得甚是有趣,然后在某一天,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伊莎贝拉竟然主动找上了他。
“阿逸,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教我兽人语言?”怀揣着莫名感到紧张的心情,伊莎贝拉学着平时薇薇安对沈逸的称呼开口问道,两只手却紧紧地捏住衣角。
“你想学?”他转过脸,然后注视着眼前的伊莎贝拉,细腻的长发挽起,散发着清香,微微湿润的发丝很好地梳理起来,可以看出是经过精心的打扮,或许是因为紧张,她深蓝的瞳孔盈着水光,水润无暇,却是更加楚楚动人,如果换个地方,再换个场合,他甚至会以为她是准备向自己表白了,毕竟这样的神态与动作,无论怎么想都像是酝酿着“我喜欢你”一类的词藻,在心中如此想罢,摇了摇头,将那份旖旎的心思赶了出去,考虑了一下,他重新开口:“人类不是一直都很歧视兽人,你学来有什么用呢?”
“可是……可是……”听罢,伊莎贝拉眼睛微张,在他的注视下,动作也变得有些慌乱,大概是没想到沈逸会有这样的疑问,一时间却想不出说辞,随后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出于不想让他误会她其实也是歧视兽人的那一类人,在他的目光之下,少女倏地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然后开始义正词严地辩解着:“呼,这样的说法很奇怪呀,为什么人类歧视兽人,我就不能学兽人语言呢?”
这是与他印象中柔弱的少女所不同,明显带着生气的语调,伊莎贝拉一本正经地瞪视着他,红润的唇瓣微张,反驳的话语脱口而出:“不可以否认,人类歧视兽人,但因为这一点就断定我学兽人语言没有丝毫用处也太奇怪了,我是我,其他人是其他人,以全概偏的轮调太荒谬了……”她柔弱的嗓音如同往常一般清脆悦耳,并没有特意地加重语气,却似乎带上异乎寻常的坚定。
“……”
以全概偏,有这样的说法吗?他汗颜地在心中想着,旋即饶有兴致地看着仿佛按下性格中另一个开关的伊莎贝拉,竖起的柳眉,认真得有些过分的眼睛,以及越来越靠近的诱人双唇,这一切仿佛都在表达,你错了,不是这样子的意思,沈逸的嘴角旋即微微翘起,他已经切换到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