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共用砚台,各自提笔写字。
相聚无言。
当左胤书写之时,心中宛若明镜止水,只不过,鼻中有茶香与兰香氤氲。
气若游丝。
这样的情趣,是左胤以前所不曾体会到的,红袖秉笔,写小行楷,而他执笔,写楷书。
手腕的运转之间,见心中之意。
对于初学者而来,楷书自然是基本,只是,当瞥见左胤的笔迹之后,嫣儿不由自主的,有些叹息,有些头疼。
她的大红袖口,略略扶着额头。
嗯?
左胤有些疑惑,转过头来看着她。
嫣儿放下了手中笔,伸出芊芊玉指,指着左胤的字帖,她的指甲盖,还有淡淡的樱红色,看起来甚是可口。
她无奈地道:“虽然是楷书,你所写的每一个字,前几划都工工整整,精雕细琢,但是每次到了最后一笔,你的气势都有些收刹不住,倾泻开来。”
左胤想着自己的心意,摇摇头,认真地道:“做到目前的程度,已经尽我的所力了,我可以伪装内心,但是有的事情,终究不能自己欺骗自己,我不能忘记,一个年逾六十的老人,就这样死在阴谋之下,我恨那些庙堂之中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幕后策划者,终有一天,我要把他们通通揪出来,悉数,处死!”
说这些话的时候,左胤的声音很轻,轻的宛若风中飘荡的羽毛,但是,与羽毛不同的是,他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在飞扬,而不是随波逐流。
嫣儿的眼中,有着惊异,大言不惭地说出要处死幕后之人,大部分人看来,都会当这人是一个疯子吧。
但是这个少年说出来,却有种使人相信的意味。
这一点,很重要。
嫣儿笑笑,猩红的嘴唇有着莫名的媚意,她的心里,却是在左胤的坚定之中,突然有种信任。
没准,还真能成了呢。
她和左胤相处了两个月,两个人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不冷不热,转变为渐渐的有了默契。
他们两个,在某种程度上,身处同一个阵营。
有时候她也会想,在这个只有两只“麻雀”的梵楼,有左胤这么一个可以放心聊天的同龄人,也是一件极为畅快的事情。
至少,不必为不小心睡着而说梦话,都心惊了。
想到此处,嫣儿有些笑意,她看了看自己的笔迹,感觉有些满意,今天早上的练习,可以就到这里了,于是提议道:“陪我去买点东西?”
左胤有些气馁,“你是梵楼的头牌姑娘,我帮助你,是应该的。”
嫣儿莫名的有股酸意,“我只是头牌吗?”
左胤转头看着她:“啊?”
“没事,”嫣儿一笔带过的刚才发生的一切,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左胤几乎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
左胤有些犹豫,“你刚刚问我,你是不是只是头牌。”
“啪。”
一支善琏湖笔,被嫣儿硬生生地握断,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狠狠地道:“你什么也没有听到,听到没?”
左胤哭笑不得,却蓦然有了几分轻佻的心思,“那这句话是听到还是没听到?”
“自然是听到的。”嫣儿气鼓鼓的两腮,倒是有种特殊的红意,宛若晴空的晚霞。
她哼了一声,随即站起身子,在脸上带了一份纱巾,就走出房间,左胤赶紧跟上。
他现在的身份,可是梵楼的赢渝,伺候梵楼的嫣儿姑娘,那可是本分工作啊。
想到这点,左胤心中的异样心思,倒是逐渐的褪去。
宛若潮水后落。
两个人,一起走出梵楼。
街道上,现在已经是上午了,早起的店家已经开始贩卖东西,街道之上,人来人往。
这便是朱仙镇早市的余韵。
身处汴安城南部的朱仙镇,地理位置上无疑是近水楼台,诸多由东海运送而来的茶叶,丝绸,酒水,瓷器等等,都如流水一般经过此处,也给这个城镇带来了无法想象的繁华。
当左胤和嫣儿行走在街道之中时,吸引了相当多的目光。
这也难怪,两个人都是青少年男女,左胤有着年轻人的谦和与暗暗锋芒,而嫣儿虽然用纱巾遮住了脸庞,但那看似简单实则华贵的服饰,还有隐藏在衣服之中的身材,再加上摄人心魄的双眼,惹得不少人都频频回头。
不过,左胤在街道之上,恢复了淡漠,不过对于朱仙镇的繁华之景,倒是有着小小的惊讶。
他踏入朱仙镇之后,一直没有怎么观察,把重心放在了寻找“麻雀”的巢穴中,而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梵楼之中修养身性,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来慢慢观察朱仙镇的景象。
“啪”,左胤的袖口突然被嫣儿抓住,随即他被拉着向着前面围了一堆人的地方而去,这个时候的嫣儿,眼中闪烁着,完全不是梵楼之中那个写字沏茶的嫣儿姑娘,而似乎只是一个开朗活泼的青年女子,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