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被王尔烈的话气得脸色煞白,却想起那个自称职业‘顾问’的闻先生先前的交代,勉强将一口怒气咽了下去。
当日,那位闻先生一面死盯着自己的胸脯(顾闻注:其实是紧张思考的时候目光停滞),一面将今天会遇到的各种情况一条条列出来,分别讲了建议的对策和回话重点。
闻先生特别强调:
“千万不要落进所谓行规的陷阱。行规就是那群老家伙弄出来,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打击竞争对手和新人的最有效手段。”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自成一派,自定规则。”
想到这里林媛突然转怒为笑:“王掌柜,你口口声声跟我说行规。我想请教一下,我们林家工坊到底是犯了哪条行规呢?”
王尔烈一喜,理直气壮地道:“当然违背了。你们如果认为受到了不公正对待,就应该向乐器行会投诉,乐器行会自然会秉公办事。”
“你们直接跳过行会裁定,跑去贴什么大字报,不是违背了行规吗?”
林媛笑道:“王掌柜可真风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兄妹去贴什么大字报了?”
王尔烈冷哼一声道:“这你可骗不了我。大字报虽然落款是什么‘一个热爱洛阳的外乡人’。句句都是说的你们林家的事情。不是你们指使还能是谁?”
林媛一笑,转头向站在一旁的一个黑脸官员道:“包法立法官,小女子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名叫包法立的官员正是一名号称铁面无私的法官,此时却和颜悦色地道:“林女士请讲。”
“我想请问一下,没人证人、证据,单凭‘觉得肯定有罪’,律法院可以判人有罪吗?”
包法力摇头道:“不可能,法律讲究证据,不能凭猜测定罪。”
林媛笑道:“小女子还想再请教一下,法律大还是行规大?”
包法力正色道:“行规只是行业内部分人约定俗称的行为规则或者潜规则,怎么可能比一个国家的法律更大?任何不符合法律的行规,都必须取缔。”
“小女子明白了”林媛回头笑道:“王掌柜,您可听明白了?您现在还要说大字报是我跟大哥贴的吗?”
王尔烈:“就算这个不算,你们带着几千人围攻我们乐器行会,那也是违背了行规。”
林媛摇头道:“王掌柜,您可真不愧是公会的会长,三句话不离行规。你哪只眼睛又看见这几千人是我们兄妹带来的?”
“而且围攻,是从何说起呢?几千人围攻,您还能这么镇定地站在这里大谈行规,这份本事可太不得了了。”
外面的群众轰然大笑:
“就是就是,我是吃了早饭出来遛弯的,可没人带着。”
“我是来打酱油的。”
“我是来旅游的,看见这里这么多人,还以为是什么名胜古迹呢,没想到是什么乐器公会,听都没听说过啊。”
“王会长了不起啊,叶问才一个打十个,王会长可以一个打一千个,我吓得快尿了。”
“叶问是谁?”
“人家有行规护体,金刚不坏、百度不侵啊。我看别也别叫什么王会长了,干脆就叫王行规算了。”
“王行规,王行龟,你们看他那样,可不是一只会行走的乌龟王八蛋吗?哈哈!好名字,真贴切!”
“王行龟!王行龟!王行龟!”
人多不怕事情乱,外面围观的群众哄笑声一片。
王尔烈却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这下麻烦大了,几千人这么一传,自己“王行龟”的外号就要背一辈子了。
杨千荀有心过来帮忙,却迟疑不敢乱动。这林媛太厉害了,自己要是强出头,说不定就弄出个杨千龟、杨万龟回去,将来没法见人。
林媛见局面差不多了,再次道:
“王掌柜,既然你们还要讨论说出阴谋害人的某人是不是符合行规,这事我们先就这样。今天我们兄妹过来公会,是另有一件事情要办。”
王尔烈精神一振,心说你还是要有事求到公会了吧?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道:
“林家妹子,你看今天这么嘈杂,公会还有很多重大问题要讨论,要不改天再谈?”
林媛笑道:“这事也没那么麻烦,我们兄妹就是过来通知一声:林家工坊从今天开始,不再经营大楚登记在册的任何乐器,包括制造和销售。也就是说林家工坊将来的业务跟乐器公会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了。所以我们自动退会,不再归你们乐器公会管辖。”
王尔烈一愣:眼见着林媛全面占据上风,自己已经准备先委曲求全,等将来再秋后算账。没想到林家工坊居然不卖乐器了。
言宽要乐器公会办的事情居然就这样戏剧性的办成了。
王尔烈跟杨千荀对望一眼,都有点莫名其妙。
柳传深惋惜道:“林家工坊,算是我们洛阳城制乐器这行的老字号了。林贤侄、贤侄女,眼看云开雾散了,你们真要舍下这份祖业?太可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