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只三天功夫,忘忧阁被收拾得焕然一新。房内小到窗纸摆设,大到书案衣柜,无一不是比照着夕颜的喜好习惯而定。至于大阿哥景熠,则被安置在夕颜屋后的抱厦,也在一日前就搬了进去。
………………
黎轩坐在窗边喝茶,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只有盏中渐渐升腾的热汽让他稍显清冷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暖意。
“往后您是这屋里的掌事嬷嬷,夕颜的一切还请您多看顾着些。”他淡淡笑道,“我知道她在这家里也一直是极信赖您的。”
“王爷放心。”云嬷嬷恭敬道。“奴婢一定尽心侍候格格,绝不敢辜负王爷嘱托。”
黎轩点点头,“夕颜如今身子很弱,精神也不大好,身边缺不得人,还请嬷嬷多多留意,给她选些本分可靠,手脚麻利的丫头在屋里伺候。”
“是。”云嬷嬷想了想,问道,“您看先前贴身侍奉格格的几个丫头,可是还要再让她们回来继续伺候?”
黎轩看着碗里浮浮沉沉的茶叶,沉思了一会儿,才看似不经意地问,“你说的是……?”
“就是采棋夏霜两个。”云嬷嬷笑着回道。至于采书,早先有老福晋开恩,指给了外院的管事,等过了年成婚,便留在景熠屋里当个管事嬷嬷,也是极稳妥的好孩子。
黎轩拿茶盖捋着茶叶,轻描淡写道,“嬷嬷觉着这二人可用么?”
“可用。”云嬷嬷肯定地说道。“夏霜这孩子虽跳脱些,可这一两年历练得已比从前沉稳老练了许多,且又是自幼就在格格身边服侍的,对格格最是忠心不二。至于采棋——”
黎轩抬起头,缓缓道,“采棋如何?我记着……她先前是从额娘屋里出来的。”
“是。”云嬷嬷不知道黎轩心中所想,很痛快地回答道,“采棋是八岁那年被她母亲卖进来的,进府以后先是被分到药房做些杂活,后来老福晋见她机灵,就留在了身边。这孩子从小就能干,肯吃苦,又不计较,心肠也好,大伙儿都很喜欢她。同年纪的丫头里,再没有个比她强的。”
黎轩淡淡笑了笑,“听嬷嬷这话,对她的评价似乎很高。”
云嬷嬷不由笑道,“爷大约是看采棋性子孤冷,便以为是奴婢言过其实了——想当初格格生大阿哥的时候,何等凶险,旁人都吓傻了眼,也唯有她临危不乱,始终在格格身边宽慰鼓励——这丫头外冷内热,看似清冷,待人却最是热诚的。”
“听你这么说,她对夕颜倒也确实忠心。”他慢慢放下茶盏,“只是我前两天却听说了件事……”
……他信得过云嬷嬷,也相信她的判断。可那事到底有没有隐情?时隔两年,当事之人死的死,疯的疯,他也的确需要个可靠的人给他些讯息。
“这……”云嬷嬷听后,沉吟了许久,“奴婢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要说爷因此怀疑她,倒也不无道理……只是她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要是她真的有心加害格格……当初格格怀着大阿哥那会儿,她下手的机会又何止百次千次?且当时那事……被害的……”云嬷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谁都知道,真正因此小产并绝育的,不是夕颜,是宁若。
他沉默了。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采棋是被宁若买通,那宁若从中又有何受益?出了事她首当其冲,难不成为了争宠赌上一生子嗣?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至于其他人……
他想了想,看着云嬷嬷道,“兴许……是额娘那时候嘱托她做过什么?”额娘插手夕颜院里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若真是额娘有什么吩咐……云嬷嬷应该不会一无所知。
云嬷嬷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叹了口气,低低说道,“还请王爷恕奴婢说句逾越的话——您对老福晋的误解,也未免太深了些。”
黎轩微微一愣,出神了片刻,才苦笑道,“若都不是,那便真是巧合了。”
而他,明显是不信这样的巧合的。
云嬷嬷想了想,“爷要是信得过奴婢,便把这事交由奴婢去问。奴婢活了这大半辈子,旁的本事不敢说,看人却总还有些准头。真话假话,一听便知。”无论如何,她是不信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会害人的。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嬷嬷了。”他微微点了下头。
她照实说便罢,不然,他也绝容不下这么个祸患。
……
一个时辰以后,云嬷嬷进书房禀报。
“你说,那些钱……是夕颜给的?”黎轩皱了皱眉。
“是。”云嬷嬷道,“她母亲走投无路,又没亲戚肯再借钱,只好来府里找她。当时采棋还在病着,是夏霜去见的。格格可怜她母亲年纪大了,哥哥又不成器,便给了她些银两和一套首饰。这些奴婢也问过夏霜,都是千真万确的。”
他点点头,不觉松了口气,“如此,倒真是我多想了。”
“那……倒也不尽然。”云嬷嬷听了他的话不但没露出半分松快,反而支支吾吾起来。
黎轩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