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楼确实不愧为北川第一楼,房间档次比歇会儿客栈这个小酒馆高了不止一个度。由于天刚泛白,伤者都还沉沉睡着,不便探望,只有几位大夫模样的人轻手轻脚地进进出出,其中几人还有些面善,竟是罗锦程当日请来给自己治伤的家医,凌晓晓打过招呼,略做感谢后便进了傲云的房间。
傲云把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整齐,虽说接下来几天这里都归凌晓晓所有,可她也不好意思弄乱,换好衣服便将包袱重新包好放归原处,小心地把柜门关上。
罗家距离川楼不远,凌晓晓和夕影步行前往,到罗家大门下时,也不过半套广播体操的时间。着人通报后,罗锦程扯着袖带亲自迎了出来,边跑着边大呼小叫。
“凌子,你们来的正好,我二哥正折磨我呢,非让我陪他练功,你们来了,可是救了我的命!”
说着把二人请进了大门。罗家虽不说家大业大,但好歹是一方望族,宅子的占地与格局都不小,庭植廊亭具皆精美大方,想来要费不少人力物力打理,不过奇怪的是,这院中穿行的下人并不太多。
“海盗打来时,我们这些有所依凭的家族所受牵连很小,但奴役们的家人却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平民,很多人都……”一路向内院中走去,没有遇见多少奴仆,罗锦程向凌晓晓解释道,“大家都是爹娘生养的,我爹便放他们回家去,若是有伤者可带回来由罗家出力医治,若是有逝者,也由罗家出资安葬。后院有一片屋舍,现在住的都是他们幸存的家人,由他们亲自照料,这些日子,他们也不必来伺候我们了。”
正说着,面前忽现一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模样与罗锦程有几分相像,却更稳重些。
罗锦程赶忙给双方介绍一番,原来此人就是罗家长子,罗钰程。罗钰程对凌晓晓多打量了几眼,倒并未多言,只说这边事了,让罗锦程去给父母请安,然后与几人错身而过。罗锦程似乎很是怕他,一直是低着头的,待罗钰程走没了影,才吐吐舌头,向凌晓晓抱怨他这大哥不亲近。
几道院门穿过,树影花枝经身,三人来到一道瓶形门前,其内就是罗家唯一的女儿罗绮绣的居处,此时正有一个穿戴济楚的姑娘候在门外,见几人来了,便将他们引了进去。
罗绮绣与罗锦程一般年纪,只比他晚出生了半个时辰,却与罗锦程是截然相反的样子,看起来水灵灵、文弱弱的,一举一动都甚有家教,只是未拦夕影这个外男,表明她也不是如面上那般和弱封建。
“凌姑娘,这边请。”罗绮绣前一天半夜里被罗锦程吵醒,特意嘱咐一番今日之事,是以未敢怠慢,只多看了凌晓晓两眼便放下了好奇心,亲自引路,一行四人进了西厢房。
厢房中干净素雅,显然有专人打扫,床上一个小人儿昏昏睡着,瘦小的身躯在被子底下几无起伏,正是茹儿。她此时面色微黄,不知是本来就营养不良,还是这些天昏睡所致,面容安详,眉头平展,了无生气。
凌晓晓一进屋便冲到了床边,双手举起,又不知该落在哪里,悬了一会儿,终于以手背挨了挨茹儿的脸颊——温暖的,柔软的。
这一刻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有劳姑娘了。”
罗绮绣摇摇头,轻声细语道:“这倒没什么的,只是茹儿已经在此睡了很久,身上并无大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醒来,实在是让人担忧。”
“她现在如何?”
“带回来时身上有些皮外伤,着大夫处理过,都不打紧,现在也已好了大半,若是醒着,应该已经活蹦乱跳了。最大的问题,还是她无法苏醒,虽然每日有专人照料,但长此以往地躺下去,大夫说,也难免会生出其他毛病来,损了根底。”
凌晓晓点头,转向夕影问道:“傲云师兄和唐木师兄可会医术?”
夕影摇头道:“傲云是不会的,但唐木……我并不清楚,我被封起来时,他刚刚上山,还是个什么都没有学的孩子。”
“我知道了。”凌晓晓对医术一窍不通,家里倒是出过两位中医一位西医,相关书籍很是不少,只不过她嫌难懂,只粗粗翻看了几页,就都扔下了。
“到底还活着,总会醒过来的。”凌晓晓垂下眼帘,握住了茹儿的手,目光温柔,“茹儿,凌哥哥回来了,我带你去见凌哥哥的师父好不好?凌哥哥的师父可厉害了,他可以起死回生,妙手回春,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的。醒来以后,你就跟着凌哥哥,凌哥哥保护你,一直一直保护你,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谁欺负你,凌哥哥就替你打他,打得他哭爹喊娘地求着给你道歉。怎么样?”
闻听此言,罗绮绣不禁忍了忍泪水。茹儿父亲早亡,现今刚刚十二岁,母亲又因海盗而逝,若说这世上还和谁有关联,大概就只剩凌晓晓一人了。
只是现下的北川,像茹儿一样遭遇的孩子,不知还有多少。
凌晓晓目光闪动,心中也是想到这一层,握着茹儿的手不觉就紧了一些,突然,她似乎感觉手中的小手微微颤了一下,定睛去看,却并未见任何变化。难道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