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绿叶行近营帐,见帐帷上无人影,一时心惊。
立时快步行去掀帘即入。
一眼见云萧伏首于地、浑身颤然,立时惊震。
“云萧!”
叶绿叶急步上前迅速将人扶起。
地上之人顺着她掺扶的手腕用力爬起,手心如炙,滚烫骇人。
叶绿叶将他半扶半抱到榻上:“因何自顾下榻,既是醒了难道还不会唤人么?!”
绿衣之人拧眉一瞬,目中有疑道:“师父方才还在帐中,此刻却因何不在?不过即便师父不在,璎璃也该回了才是……”
复躺回榻上的人闻言忽是轻笑一声,眼中带泪,语声涩涩:“大师姐。”
叶绿叶摸了摸他额上炙热的温度,冷然道:“你身上烫得如火,我去通知师父你醒了,请她来予你看看。”言罢伸手为他盖上薄衾,转身便欲离。
云萧伸手拉住了她的腕,脸如火烧,唇色却发白,只低言:“不必了……师父知晓我醒了……所以才离。”
叶绿叶顿住,回望于他。
“何意?”
榻上之人望着前方,周身微颤,眉间分明显见隐忍痛苦之色,却又是一声轻笑:“想来……大师姐去往乌云宗寻我,我还打伤了师姐……此番再见,师姐却似早已忘了。”
叶绿叶平声道:“你能冒死赶来罗甸,为保师父一夫当关战于城下,万死未辞,我已知你真心,便也能想到那时不过是你要逢场作戏,没什么要紧。”
榻上之人听罢更笑,笑罢忽是急声一咳,唇上倏染血。
叶绿叶见之一惊,拧眉道:“你怎么了?”言罢伸手一把把住云萧的脉。
榻上之人眸中空惘,凄冷寒涩,一片哀寂萧索。
欲从绿衣之人手中抽回腕,只是数次未成,便不再挣动,任由她探看自己脉象。
云萧眼中殇彻,直视面前之人惨笑道:“阵前城下,赫连绮之所言,大师姐亦听见了吧?”
叶绿叶闻言肃面,未言。
“师姐是不曾听清呢?亦或还未相信?”他复喃道。
叶绿叶抬头来直视于他,只冷声问:“其实你至今并未恢复记忆,是这样吗?”
云萧胡乱笑着点头,声悲而浅:“恢复如何?不恢复又如何?会比此时此刻更难吗?”
叶绿叶微敛目:“你未恢复记忆,便还是云萧,还是云萧,你便永远不会害师父。这是我所知的。”
榻上之人听罢一愣,而后仰面大笑,笑声疯癫狂乱,心痛如绞。“如师姐所言……我还是云萧……故我不敢不忍不愿她不好……只愿她能安好。”
叶绿叶平声:“我知道。”
眼中水雾凝结成泪,控制不住地蜿蜒而下,他道:“师姐也知道赫连绮之所言,都是真的……对吗?”
叶绿叶沉默许久,而后微微点头。
“那我体内异蛊是何,师姐是否也知?”
叶绿叶微垂首,沉目。“你此番重伤已殆,却不过短短七日已恢复了七八成,此蛊具有奇效,闻所未闻,噬病疗毒应都不在话下……是你要用来救师父的,对吗?”
云萧凝望榻前空处,敛目片刻,忽而展颜。“嗯~”
“我习蛊术不精,但也明白蛊者,若是至药定也是至毒,你可知它在一日日地往你心脉钻?”
榻上之人笑望她:“我自然知晓……师姐看出此蛊蹊跷,却未告知师父全部实情。”云萧苍白道,“其实师姐心里是同意我以此于人至药、于我至毒之蛊来救师父的,对吗?”
叶绿叶目中有悲有抑,冷睇面前之人道:“这是你欲为之事,我不会相阻。只是你亦是我师弟,你当知我不会愿见你不顾自身性命,更不会愿见你有何不测。”言至此处叶绿叶移目看向别处:“阿紫已经去了,小蓝入主惊云阁。师父身边如今唯剩你我是至亲之人……无论你对师父是何心意,我知你不会害她。但你以此法不顾性命要救她,师父若知晓心中又作何感受?”
榻上之人眸中流转清辉冷色,喑哑道:“师父所余时日,不过两年又数月了。”他转目看绿衣人,眸中微空,低声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便是此法,成与不成也未可知。”
叶绿叶不由瞠目:“你尚且不能确定此物能不能救得了师父!就已将它种下?!你可知它替你噬毒疗伤渐与你血脉融为一体,你便是想将它剔出也不可能了!待到完全钻入你心脉,你便必死无疑。”
他只复又道:“这已是世间最后可能之法。”
叶绿叶怔怔地看着他。
久久,低头抑声道:“只怪我无能,最后是由你来行此极端之法。”
榻上之人闻言露出极浅的温然笑意,敛目看她,复又展颜:“生为奇血族之后,有此能为试以血肉炼蛊来救师父,是我之幸。”
叶绿叶直直看着他,久久,展臂将面前瘦削之人抱住,凛声道:“师姐不会眼见你送死,你与师父任何一人出事都不是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