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客院,毒堡后院南面一间小楼里,白衣的人执箸端碗的手霍然微微颤起……
端木孑仙慢慢放下了手中碗箸。
叶绿叶转目看向白衣人,“师父用罢了?”
端木孑仙不着痕迹地将左手垂于椅侧,颔首道:“为师已用罢,你且慢食。”
叶绿叶看了一眼白衣人面前小碗,眉间微拧,“师父今日吃得太少,是绿儿做的饭菜远不如师妹么?”叶绿叶立身便道:“我叫小蓝去给师父重做晚膳。”
白衣的人摇了摇头,宁声道:“只是今日行针过久有些累了,无关饭菜。”
“既是如此师父先休憩少许,绿儿撤下晚膳煮水过来给师父沐浴,之后早些睡下。”
端木点了点头,语声温然。“不急,你且慢食。”
叶绿叶端碗几口食罢,不消片刻便已收拾了桌上菜盘碗箸。
叶绿叶将白衣人推至书案一侧,回身沏了温茶过来双手递至了女子手中。“师父先用茶,于此休憩少许,绿儿先行退下。”
白衣人微微拂袖盖住左手接过了叶绿叶递来的茶,语声温宁而清浅,看着她的方向道:“你今日应也累了,可去唤了你大师伯与小蓝几人用膳,之后便也先休息少许,再来不迟。”
叶绿叶只应了一声:“是。”便端起两人碗箸转身退下了。
椅中之人眸中虚无而静,平视着书案前方。
听闻房门开而后阖,步声渐远,下一刻静握杯盏的手猝然一紧,端木孑仙伸手慢慢扶住案沿,俯身低头压抑着气息、一声接一声地咳了起来,左手颤簌不止。
顷刻间,已面如霜雪。
空茫的眸中沉抑而哀,白衣的人满目不忍,极低地唤了一句:“阿紫……”
……
暑气阵阵被夜风拂散,毒堡后院一隅,水榭亭台,碧叶团团,一池清荷开得正盛,清香怡人。
数名解罢三阙武人墨之毒未受弩箭之伤的江湖中人正聚于此处互道安好、唏嘘感叹,赏荷纳凉之际谈论着日间之事与江湖形势。
正说得义愤填膺、忧患至极时便见一袭青衣人于一旁小径上行过。
相隔甚远众人便皆怔住,而后无不抱拳一礼。高声道:“云萧公子。”
青衣的人面色沉肃,温然垂目一瞬,转向众人抱剑回了一礼。
而后点头示意过,默声往南面小楼行去。
“真是风华绝世……”
“这样的品貌与能为……往后不知有多少江湖女儿想要嫁他……”
“便是老夫也想把自家孙女嫁予他,便是排在那巫家二小姐下做个小,也无不可。”
“听青娥舍宛姑娘道,他手中那把,可就是清一大师当年所用的霜华剑哪。”
“可见颇受端木先生器重。”
“先生失明多年,汝嫣家后人的样貌可影响不了她分毫,这器重来得可都凭此子的德行与能为……”
“听闻此子还未满十八,已如此不凡,来日定将成大器、名满江湖。”
“是了是了……”
拐入通往小楼的独径,两侧乔木高硕,绿荫深浓,横枝粗广延伸至小楼前。
风吹叶动,月明星稀。
青衣的人迎面便见叶绿叶端着碗箸大步行来。
“你来得正好,我去给师父备洗浴热水,你去师父面前请安陪侍吧。”
青衣的人肃声而应:“是,大师姐。”
叶绿叶越过他头也不回地行远。
云萧回首望了绿衣之人背影一眼,便又回目,大步朝小楼行去,而后不过数步,纵身一掠而至。
转瞬之间,已立身在小楼门前。
青衣的人强抑心头激荡,握剑的手紧了又紧,目中有掩藏不住的爱喜欣然,似乎是想要沉寂,却在伸手扣门的刹那燃成了烁亮的火簇……幽幽然地、摇曳在了眸光里。
经年岁月里,有那样一个人,离远了会思念;见到了便心喜;想到心便会疼;不见却要疯魔。
控制不住地想要看着她陪着她守候她,却又害怕被她察觉出一丝一毫。
云萧安静地站在屋前,垂目间语声低浅、又静又柔地唤道:“师父。”
月光下,屋内屋外,唯剩他与她二人。
夏风簌簌然地拂过,朗月清风,无限深意。
分明人前人后,皆需敛意;无时不刻,不得谨心。
然而夜深人静时,埋藏在血肉深处那颗寂静而又喧嚣的心,得见她,仍旧是如此控制不住地雀跃和欢喜……
青衣人抬起的眸中,是沉淀之后浓而不烈、克制之下哀而不殇的万语千言……无限思慕与情深。“师父。”
推门的刹那,杯落之声乍起,咳声倏重。
青衣的人一震。
“师父?!”
“呯”的一声推门而入,屋内窗前,白衣的人回目怔怔地望着他的方向。
云萧急步而入冲到了她面前,“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