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落。
临出颍川郡城的城门主街上,一位青衫少年牵着匹枣红色的高脚大马趋近一间客栈,他将手中缰绳递给店中小二,习惯性地道了一声谢。
那店小二忙牵了马儿退下,面上一团和气。
少年执剑走入客栈,方踏了一只脚便觉不远处有人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一眼。心下有些怔然,转头去看,只见对面的街脚几个乞丐懒洋洋靠在墙角数着自己碗里的铜板。
便也只道是错觉,回过头面色无常地进了客栈里面。
“隔着一条街,我们看他一眼他都能察觉,不是泛泛之辈啊。”墙脚边,一个老乞丐似是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的铜板,嘴里这么叨唠了一句。
“嗯,怕是不好相与,不过手里揣着宝贝的人哪个好相与了?”另一个细瘦的乞丐抛了抛自个掌心的铜板,一眼也未多瞅。
“跟帮主去说?”那老乞丐征询地瞥了一眼细瘦乞丐。
“那宝贝可不寻常,拿着它的人当然也大有来历,必得跟帮主禀报一声。”
老乞丐闻言便撑着墙脚爬了起来,“那我去帮主面前禀报,你还在这里守着,小心别叫宝贝跑了。”
“放心,跑不了,阿悦姑娘不是来了吗?有她帮衬着,那宝贝早晚到我们手里。”细瘦乞丐面上颇有得色。
老乞丐闻言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也笑了笑,点点头便拄着拐杖走远了。
……
是夜,月暗云深,秋露微凉。
客栈二楼一间客房里,响起一声极轻的咿呀声,似是小窗开合。
云萧生性敏识,跟着幽灵鬼老学习轻功后更是审慎细谨,肃穆谦和,所虑甚全。只这一声轻响便已睁开了双眼,微蹙眉头欲起身查看。
正是此时,一阵清风从轻开的小窗拂了进来,撩起了他耳畔几根墨染青丝。
云萧当即警觉,屏住呼吸,一时未动。
然而风过几寻,并无任何异味,也无任何异常。时间一久,便也放松了神色,只当自己初次独走江湖太过警觉,欲起身下榻将半开的小窗阖上。
然而方一动,便觉脑中一阵昏沉,眼前朦朦胧胧地迅速罩进了一层白雾,周身一切都慢慢看不清听不清,眼睛竟不由自主地合上,无法睁开。
他欲强行起身,手脚方抬起,全身便软绵了下来,使不出半分力气,如置身雾中,被雾所缚,动弹不得。
云萧心中一惊一凛,他对施展轻功所发出的声响尤为熟悉,此时方觉不妥,便恍惚听到窗边落下极轻微的脚尖点地声,越加想要睁眼起身,但是越挣力越无力,最后便连自身都好似化成了一片蒙蒙的雾,散了开来。
来人朝他走近,立于床榻前,倾身将置于床内侧的一物拿了起来,云萧心里登时一紧。
夜里漆黑一片,云萧眼前却是一片白蒙,隐约间似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如丝如缕,淡而不灭,是蔷薇花香。
“果然是宝贝~”朦胧中听到一声开心的赞叹,下一瞬一阵冷风伴着蔷薇香气拂远,小窗大开,夜间清风再度扬了进来,吹散余香。
榻上的青衫少年眉间紧蹙,越蹙越紧,全身聚力良久方从袖中滑出一颗碧色的药丸,而后用着渐渐失去知觉的手臂木讷地在床板上捶了三下。
下时,床内侧竟响起一阵木翼振翅声,随之一只小巧而精致的木制小蚕慢慢从内飞了出来。
……
颍川郡城里临着城门主街的一间客栈二楼,深夜从窗里轻轻巧巧地落下一道纤细身影,那身影欢欢喜喜地拿着手里的东西,刚落地便对着暗淡的月光打量了一下,嘻笑一声,而后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脚步轻快地往前去,走了小片刻,至了城门前,她极为熟捻地凌空翻身一跃,月光下一道红影转瞬跃出城墙丈余,迎着暗色的夜向城外空地翩然踏去。
似是前方有人在等,那拿着物什的身影明显更雀跃了两分,脚下凌空踏来,身形如燕,翩然若飞。
却是这时,身后猛然传来一声低喝,其声澄澈低回,半幽半肃,音如琴响。
“把剑留下。”
话音未落一道淡青的身影便已掠了过来,暗夜下似有流光划过,带起些微的冷风。
半空中那道纤然身影霍地一惊,似是完全没有料到,促然转头去看,未及,便觉身后一道气息瞬息之间竟已临近,还未回过神来,手中已轻。
“落鹄,反蹿。”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女声,出口虽快,吐字却不紧不慢冷淡明了。
半空中本已被来人夺去了手中长剑的那道纤然身影闻言竟凭空促然下坠,娇小的身影落地便转脚一蹬,如飞鹄般一蹿而起,在来人面前一蹿而过,竟又从云萧手里夺回长剑,顺势后退蹿出老远。
“中了‘雾中生’还能追来,而且轻功竟似比我还好,你这人有点意思~”那纤细身影向后化入夜色中,一面说着一面笑了声,声音清脆悦耳,分明是女声,且似还有几分熟悉。
云萧化去迷药之后匆匆追来,脑中尚有几分昏沉,一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