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没有坐小区外路边那辆白色的宝马车,也没走多远,就在居民区的外沿有家酒楼,耿海燕走过去:“石先生订的桌子,电话号码是……”
石涧仁并肩和她站在一起,看见酒楼迎宾厅内的落地大镜子里,青年男女的确是一对儿般配的璧人,男的高大健壮,气质儒雅,女孩娇小玲珑,俏丽安详,再看看明亮灯光下的老板娘夫妇,当初杨德光一直要仰视的人物脸上呈现的只有衰老和狭隘。
相貌永远都是跟品行联系在一起的,哪怕有些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容颜,但相由心生,这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因果关系永远无法遮挡,特别是在石涧仁这样的行家眼中,展露无遗。
只有底气不足的人说话才会大声,而且越是心虚越会用大声嚷嚷来填补情绪,而性格粗暴的人由于体内激素分泌旺盛,必然也长得一脸凶相,心胸狭隘的人就会如同老板娘现在这样双眉紧蹙,因为她的心术不正,越是看见女儿跟石涧仁安静沉稳就越惊疑不定,眼神都是飘忽的。
耿老头好一点,但懦弱永远写在他脸上,也永远看不到他希望反抗的可能性,最后把他仅存的那点善良跟人性都挤掉了,现在只剩卑躬屈膝的点头哈腰,可是低头低久里,只能看见脚面,连谄媚的方向在哪里都搞不清。
正如石涧仁给高开明表达的那样,他没什么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只是习惯于这样把自己抽离出来观察周边人,听耿海燕随口报上肯定是早就酝酿过的酒席,然后四个人就坐在还算高档的包间里了。
虽然比不上四星级酒店的风味餐厅,但肯定也是耿老头向往一辈子都不敢奢求能拥有的中高档酒楼,坐在那缩着双肩,手肘都没放在桌面,用手指小心的拨了拨筷子头,好像惊醒似的摸出一包香烟准备给石涧仁发,然后想起他从不抽烟又看看这酒楼环境,不知道准不准抽烟,小心翼翼的放回去。
老板娘尽量坦然一些,大马金刀的坐在有椅套的餐椅上,肥胖的身躯压得椅子咯吱了两下,目光游离在年轻人身上,最后还是选择女儿:“我还以为你真的敢天打雷劈的不认我们这娘老子呢!你赚再多钱,也姓耿!也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
耿海燕双膝并拢坐在桌边依旧在不停的看自己那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正是石涧仁当年给她买的,这姑娘一直带着到平京读书又带回来,到现在都还在用,但据说没有短信功能,另一只手一直牵着石涧仁,仿佛在给自己充电一样,这会儿先抬头对石涧仁露出个苦笑:“改制看来不怎么顺利,开年以后我的运行目标要下调了……”说着把新的那部电话推到石涧仁这边来,这是台和石涧仁那彩色屏幕一模一样的触控屏手机,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过去两三天的短信,石涧仁细看之下也有点挠头。
耳中听得耿海燕抬眼先端起桌上的大麦茶喝了一口,平静得好像在说别人:“小学六年,你们从来没回乡下看过我,是外婆把我拉扯大的,跟你们没什么关系,而且连在学校每天拿饭盒装的那点米,也是我自己跟外婆种出来的,就好像来到江州,来到码头上,我比给你们打工还不如,不但全都自己养活自己,还没有一分钱工资。”
老板娘变色大骂:“我草你大爷……”后面的脏话连绵不绝,只是不知道她表达的这个动态如何从技术上实现。
耿海燕就不争论了:“等你骂完再说……”侧头对石涧仁依旧轻言细语:“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改变教育,可能我们现在的做法真的还要坚持二三十年才能看到结果,是不是?”
石涧仁无奈的点点头,原来手机上几乎全都是来自各地的那些店长汇报情况,可以说有半数都嗫嗫嚅嚅的表达了失望悲观的情绪,也许之前还红红火火的计划,几乎在春节回老家以后,大部分都遭遇到父母的强烈反对。
农村地区、落后的县城里重男轻女的现象依旧存在,很多女孩子根本就是放弃学业给家里男丁腾路的,更不用说有些极端点的地方,还得靠她们出嫁换来彩礼给家里兄弟娶媳妇,仿佛在这些地区,看见女儿出人头地反而会给家里带来极大的恐慌,仿佛这个女孩儿就抓不住不能控制了。
更有部分是对女儿居然要捣鼓两三万块钱去创业感到很不可思议,他们宁愿把这两三万用来盖房买电器装面子,而不是想着如何能投资改变整个财务状况,自己做生意,那多大的风险,多么不靠谱啊。
为什么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很多人老是归咎于富人得到的资源多,却没反思过那种成天只想凭空发财的惰性思维模式才是最大的桎梏。
短信里的反应也是因人而异,有狠下一条心,准备立刻偷偷返回公司的,也有叹息命运弄人,准备认命的,更有精神抖擞召集各位店长,准备在春节期间到处打着探亲访友幌子把少数几个姐妹救出来的,因为据说有几个甚至都没跟耿海燕联系的,不光这两年积攒的钱被家里收了去,连手机、回程车票什么都被收缴了,准备安排立刻嫁人,随便找个男人嫁掉,那样就能扼杀这些已经看见希望的心灵了。
耿海燕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