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心软可能是石涧仁朝着伟大布衣谋士道路前行征途上最大的隐患。
按照老头子的规划,十五六岁,心爱的小徒儿把死记硬背的学完,就该下山去找那位徐大人,在对方的安排下尽早开始熟悉世俗社会,甚至也进学堂补习一下现代社会的知识,从那时就入世体会世间百态,可就是这个心软,舍不得垂垂老矣的师父留在孤零零的地方自生自灭,又让石涧仁执拗的在山上多呆了几年。
也许就是这多呆的几年,才让他兼济天下的轨迹大变,起码冥冥之中,早几年下山,那位在自然博物馆碑赋上题字的徐少连就应该还在这方土地上呢。
所以就是这个心软,无论是对码头少女的恻隐之心,还是对王凯前途巨变的不忍,其实都说明了他不会是个上位之人。
成大事者必然是枭雄。
站在平民之上的领导者,无论怎么粉饰和善亲民,多么随和近人,那都是骗人的,起码如果自己的明主是个这样的人,连石涧仁都不会追随。
没有杀伐果断的王者之风,不是霸气侧漏的人中龙凤,怎么可能从千军万马的人堆里杀出来获取最后的胜利,怎么值得追随?
这是个生物进化论的必然结果。
历史上无数心慈手软,甚至耿直义气的家伙都死在了对手的阴谋阳策之下。
上位者必然是黑暗与光明并存的,雄才大略和诡诈奸险并存才能获得最终的成功,可完全在山里长大的少年从天性上来说,就缺了黑暗这一环,最多有点调皮的腹黑。
当然,还是那个如果,如果他顺利的跟随了徐大人,别人黑不黑暗都无所谓,只要做好自己擅长的那部分工作,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到明主身上就行了。
偏偏是现在这样投入茫茫尘世,善良得有些心软的少年,真有些不太适合这个残酷的社会。
面对少女仰着头满带莹莹泪光的质问,石涧仁的长篇大论真说不出口,叹口气还是跟着一起走了。
一间歪歪扭扭的红砖旧楼,倒不是摇摇欲坠的那种,实在是原本的旧砖上不止一次的加盖了楼层,看起来不同年份的红砖显得很不整齐。
促使石涧仁最后点头同意的原因是这间200块一个月的底层旧房间有个内室,看起来可以不用两个人住在一起,起码还能拖延下去,不然他真的只有学上回在码头一般不告而别了。
在这个时候还能租到房间纯粹就是因为这间内室的怪异,细长得完全就好像是个阳台一般的房间,却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除了放张单人床,就什么都摆不下了,耿妹子看了毫不犹豫的就拍板定下来,对石涧仁说还要在外面搭个单人床也毫不反对。
所以这回没有那么多码头的年轻男女起哄围观,肖姨介绍的那个满脸猥琐男房东接过耿妹子递上的一个月房钱,年轻男女的第二次同居生活就无声无息的开始了。
耿妹子之前的情绪基本上抛到了九霄云外,有些激动的站在几乎空洞的房间里跳进跳出:“被子!还要买床被子,暖水瓶,烧水器,然后洗脸盆,洗脚盆……要不我们把做盒饭的不锈钢盆拿回来用?”
石涧仁被惊呆了:“你家那餐馆把洗脚盆拿来装了菜的?”
耿海燕居然说洗洗有什么打紧的!
确实是需要买点东西,因为这样的房间就算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来住,除了同居的男女就是合租的艺考生,里面的单人床还好,有破烂的床垫,外面这间三米见方的屋里就只有一张破旧的凉板,也就是用竹子做的硬板,有别于可以折叠的竹席,石涧仁的包袱放在了老王那里,现在两人随身的行李除了他的一摞书报杂志,就是耿妹子背过来的那一包给他买的衣物。
所以那还是趁着外面夜市正在热闹的时候,去买点生活必需品吧,看起来在美术学院外的生活是会持续稳定一段时间的,其实非常讲究生活养生的石涧仁并不介意让自己过得舒适一些,当然要是自己单独一个人住,那就更舒坦了。
耿海燕不知道他内心阴暗的独白,拖着他走上街的脸,完全掩饰不住快乐,让石涧仁看了好像觉得能让她这么快乐也蛮不错的。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耿妹子最先买的居然是一套碗碟餐具,也许从小在餐馆长大,这姑娘对于家庭的认知都跟吃有关,乐滋滋的和石涧仁商量以后一日三餐都尽量要在家里吃。
对,家,耿海燕是这样定义这个建在排水沟旁边有点潮湿的底楼小屋的,其实可能就是以前土坡上房屋最下面的堡坎地基,根本就没有住人只是拿来堆放东西,才有这么怪异的格局,外面有个巴掌大的水泥地,走上外面的小路都得经过一点土坡,那上面散落着不知道多少年以来美术生抛弃的各种垃圾,可她就觉得这是自己的家,真正意义上摆脱了乱七八糟生活以后的家。
今天两百个盒饭的良好收入也保证了她能在这地摊夜市上很阔气的买买买,那种购物的乐趣其实和洪巧云到市里面大商场的愉悦感差不多。
最后几乎是从美术学院门口一直扫荡到了菜市场,把整个夜市细细的筛了一遍,石涧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