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如水,照在界山河谷深处。
一场争执又起,黑鹤和老云在面对面吵嘴。
黑鹤眼里充血,即使在月光下也能看到那对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怒视着老云的瘦脸:“怎么样,按你说的,不能打出白家军旗号,朝廷就会放过我们,抚慰我们,可现在结果呢?那帮王八羔子不照样对我们围追堵截,困在这山谷里狠狠地打,打起来毫不手软?!”
老云被逼得连连后退,有些难以招架,却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老黑你不要暴躁,我们再等等好吗?既然这几个月都熬过来了,何必再不多等几天呢,至少得等到这次派出去的密探送回新的消息再来决断好吗?”
老黑把大弓丢在地上,狠狠地踩着,“等等等,总是叫人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老云弯腰拾起那把大弓,“如今摩罗军开始分批撤退,看样子他们是不准备再打了,那么朝廷这时候肯定会叫秦简带兵乘胜追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平平安安退回去的,我们东凉国又不是他们自己的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至少得逼着他们签订个以后不许再来进犯的合约保证,或者像过去一样,还是做我们东凉国的附属国,以后年年纳贡,岁岁称臣。如果秦简真被朝廷要求全力应对摩罗国,那么我们就可以暂时获得喘息的机会,我们派人上京,把真实情况送达朝廷,叫皇帝知道我们是冤枉的——”
“还送达个屁!就别指望那个正禧小儿了,他那疑鬼疑神的性子能相信我们?我看你还是在做梦!”老黑很不耐烦地吼,“大哥出事以后,张逸云和刘岸、马庆白就潜入大军行辕,逼着秦简写了奏折,看着他派飞龙军星夜发往朝廷,这才放心的。可最后怎么样呢,秦简那小子阴狠毒辣,说好扣押他到了大界山脚,就只要他不加害张逸云等人,就可以放他平安回去。可等他一若脱身,就反手下了死命令,可怜张逸云、刘岸惨死乱箭之下,马庆白负伤逃回,但伤势太重还是没能救活。我们的加急密折肯定最后送达正禧小儿手中,可他相信我们了吗,他不还是至今没有任何反应,眼看着我们在这里一天天被困死。”
老云无奈地看着黑鹤,语重心长地劝道:“可是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当时大哥带着一百青壮连夜离开,他出事后我们这点人马难道能去摩罗大营和十多万摩罗大军拼杀?无疑是以卵击石全部送死呀!再说后面还有秦简大军更对我们虎视眈眈。那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赶紧送信入京。让陛下知道前线最真实的情况,叫朝廷知道,烧了摩罗粮草的不是他秦简,乱军中挑翻摩罗帅旗的也不是他秦简,而是大哥。免得后面秦简将大哥立下的军功居为他自己所有。如此奇功,只要他正禧皇帝的心还是肉长的,他就会重视,不会坐视秦简小儿胡说八道颠倒黑白瞒天过海。所以那时候派人潜入秦简身边,乘机扣住秦简逼他书写密折并发往京城,我至今都觉得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朝廷其实也做出了反应啊,探子不是送信回来说朝廷已经派王茹赶来前线调查了吗?为此我们才派人再次潜入秦简大军,找机会靠近王茹,把真实内幕告诉王茹。王茹的品行我们都知道,他是王阁老的孙子,王家世代忠良,他来了,说明我们的希望来了,说明朝廷还是有几分相信我们的。”
黑鹤无奈,“你总是有道理,一说一大堆,我拿你没办法了——可是我只等七天,七天以后要还是没有好消息,我就杀出去,哪怕是和秦简小儿真刀真枪地拼杀而死,也强如在这山里窝窝囊囊地等死强!”说完挽起大弓蹬蹬蹬走了。
老云望着那背影叹息:“这样的日子确实没个出头啊——可是大哥死了,我又能怎么办呢?这两万兵士的性命,可是大哥剩给我们的最后一点依靠啊,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全部葬送——”
一个年轻人走到老云身边,“云爷爷,这么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得及早拿出个决断来——等摩罗大军真的全部撤退干净,那时候我们怕是要被秦简当作流寇全部绞杀在这山里。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个节骨眼上立刻做出最正确的决断来。”
老云听着这声音十分熟悉,回头看,是军医黑小白,他慢慢拿湿毛巾擦脸,把脸上一层灰沉沉的东西抹去,露出一张英俊年轻的脸。
“少、少爷?白子琪少爷?!”老云惊诧,“你还活着?没有陪着你爹娘走?原来一直隐身在军中?”
白子琪点头,半年来身在山中,他跟大家一样,也是头发毛乱,手脚粗糙,但是那俊朗年轻的面庞上,风尘之色也难掩他的帅气。
白子琪单膝跪地,给老云行礼,老云搀扶,一把抱住了年轻人的胳膊,“孩子,你爷爷他、他已经……”
白子琪眼中泪花打转:“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爷爷他为了我们大家走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自古以来,人生难以两全,大哥他为了我们大家,为了东凉国的百姓,就这样死了——可怜他尸骨无存,首级被高悬辕门——”
“云爷爷,你有什么打算吗?我们得赶紧做打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老云欢喜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