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把最后一抹余晖抹在皇宫高高耸立的殿顶瓦片上,那鎏金瓦片顿时显得越发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正禧皇帝出了勤政殿,独自走在青砖铺成的甬道上。
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一双腿似乎撑不住身子,随时都要软软地滑下去一头栽倒。
他硬撑着。
他心里装着事,是大事。事情实在太过重大,他有一种就要被压垮的沉重感。
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找谁说说。
东凉国两位相国,右相猝然吐血倒地,至今卧床难起,太医断定是中风,其实真正的病因他这位天子心里明镜一样清楚,没有那夜尹相国猝然发难,可能就不会有随后的袁右相吐血昏迷,毕竟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拿出最有站得住脚跟的理由说服当今皇帝,袁凌云就算长着一张常人不如的脑袋,也还是真正的为难他了。虽然后来老头子用一碗清水进谏,说服了皇帝,为白家化解了灭顶之灾,但是老头子也搭上了自己的身体。
今天刚一上朝,就有人来告状,直接把一包软玉呈到御前,说凌晨有人坐在袁凌云府门口等着,说清州府派来专门为右相府送礼的。
赃物是逮着了,但是送礼的人当场毙命。
现在是死无对证,成了一桩悬案。
但是一包货真价实的软玉,却是谁也无法抹杀的物证。
接着,围绕这一包横空出世的软玉,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朝堂辩论。
所以,今天的朝堂上,成了尹相国一个人的天下,他慷慨激昂地列举了一大堆罪证:有右相府和白家勾结私交的,有清州府白家私藏软玉的,他甚至还指出,当年东凉和摩罗在软玉砭之战之后,摩罗从此关闭软玉砭软玉老坑,其实是白峰搜刮私占了所有软玉,并偷偷运回家中,他一个人侵吞了一个矿,那是怎样的胆大包天?置朝廷于何地?所以,尹相国质疑,白峰侵吞软玉老坑仅存的珍稀软玉,而之后摩罗派来的和战使者对此未提一个字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在软玉砭,白峰上演的阴谋,不仅仅是私占本该属于朝廷的珍贵财物,而是他和摩罗国可能有勾结。
这一说法当时吓傻了全体文武百官。
现在想起来正禧的心都在疯狂地跳。
尹相国的嘴太毒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这也是当他正禧皇帝第一眼看到那一包上好软玉之后,脑子里隐隐冒出来的,只是这猜想太可怕,被他当时就压下去了。
但是被尹相国端到了台面上,而且不怕所有人听到。
“陛下,请您回想一件事情——我朝一世四年春冬之交时候,我军和摩罗国大战,我们大军十万却不敌摩罗六万老弱病残,最后被敌方追赶,节节败退,最后困守软玉砭,一困就是整整四十天。
困守期间冻饿而死两万多人,直到春暖花开,冰河解冻,摩罗河水泛滥,摩罗军队无法继续围困,撤军离开,我朝大队人马这才突出重围,仓皇逃出性命。
软玉砭之战,世人皆以为元帅身先士卒,以性命为百姓换取和平,却不知此次战败并退进软玉砭却是元帅本人一手策划的计谋,在困守软玉砭的四十天中,将士们以死抵抗前方的进攻,后面的元帅却派人日夜挖掘开采矿石,乘机寻找掠夺摩罗最珍贵的上好软玉。
后来大军溃败回国,部队最中间着力保护的辎重车辆中拉的不是死伤的兵士,而是元帅为自己采得的大量软玉。
陛下您想想,就算他白峰部队上下铁打的一般牢靠,消息隐瞒得密不透风,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一辆辆辎重车辆流水一样行走在通往清州府的路上,沿途百姓总是有目睹的。白峰他瞒得了朝廷,瞒不了世人。”
巧舌如簧,巧舌如刀,刀刀带血,刃刃入肉,尹相国说得激动,嘴角隐隐泛出白沫。
他遇到了千古难逢的良机,那个和自己斗了一辈子的袁凌云终于倒下了,那么在袁凌云再次爬起来之前,他必须狠狠地踩上一脚,让他从此不要有再次站起来的机会,彻彻底底地倒下去,从此自己面前一马平川,再也没有敌手。
偌大朝堂之内,一片肃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尹相国咳嗽一声,继续说下去:“不知各位还记得我朝一世五年春那场大战吗?肯定记着,这在我东凉国历史上是大事,已经入了史册的。当时大军越过采云山,在东南边界和摩罗、青尼、南礁三国展开鏖战,连续血战十四个日夜,眼看三家小国的都城要同时被攻破,这时我们的白大元帅忽然下令撤兵,大军连续退后三十里,驻扎在鸳鸯峡,这一停歇就是五天,等再次纠结大军出战,边界三国已经重新组织调集了大队人马,集中守卫三处都城,导致我军错失最好取胜良机,攻城失败。
想必各位还记得我们白元帅是怎么奏报朝廷的,‘敌方势力强大,生生不息,而我方大队远征,孤军深入,后援不足,再加上士兵们水土不服身体难以适应当地恶劣环境,我军根本无法取胜,长期对垒下去只能白白消耗人力财力,所以他极力主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