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窑洞外,金黄色夕阳光辉把黄土崖涂抹得一片璀璨。
一个老人的身影搀扶着一个高挑单瘦的年轻身子,年轻人双肋下撑着一对木头做出的拐杖,借助外力他像幼儿一样半步半步学习迈步,一点点走出窑洞来。
身后跟着蹦蹦跳跳一脸喜悦的灵儿,灵儿怀里抱着那只憨敦敦的小狗阿淘。
“爷爷爷爷,大哥哥能走路了,是不是说明他的断腿已经好了?这可是我一个人为他接的骨呢,大哥哥回头得重谢我。”灵儿在身前身后绕着跑,拍着手喊。
“去去去,又来胡闹!你差点把你大哥哥害成残废了你知道吗?真是侥幸之极啊,这孩子要是万一一个失手有所偏差,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老爷子大声感叹,不过那表情嘻呵呵的,毕竟小孙子的胡闹没有产生可怕的后果,相反倒是歪打正着,取得了意外的好结果。
白子琪扬头望一眼满面夕阳,顿时那些璀璨的光辉扑花花铺了一脸,射进双眼。
双瞳顿时失明,他傻愣愣站了片刻。
摇摇头,等再次睁开眼睛,那对秀气好看的眼眸里霎时满满地盈上来满眶的泪花,泪花亮灿灿光闪闪,他有些羞涩地低头避免被人看到,却在心里无比感叹,能再次看到这满目的夕阳,死里逃生,真是无比幸运,不知道远方的亲人在怎样地为自己焦急担忧呢?
一片粗麻布悄悄递到眼前,一张圆圆的脸盘上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瞅着他,“大哥哥,不要哭,擦擦泪吧——你要对我的接骨术有信心呢,瞧你这么快就能下地学习走路了,你瞧阿淘就不如你呢,它还不能跑不能跳呢。”说着抬手拍拍阿淘的脊背。
阿淘一脸得宠,眯着眼睛乐。
白子琪不由得笑了,又拿我跟狗比啊——
仰面把眼里的泪倒回眼眶深处,点点头,“是啊,我得感谢灵儿,也感谢爷爷,是你们救了我,帮我康复。这样的救命恩情,我一辈子不敢忘。”
声音忽然哽咽了。
爷爷笑呵呵的,“瞧你这孩子,说什么恩什么情呢,那不就是顺路碰上了顺手的事情么,是你命大造化大,要不是那晚我恰好进山谷采药,也就不会碰上你了。”
灵儿瞅着白子琪的双拐,忽然嘻嘻笑了,“大哥哥,你为自己做的对儿木头拐子好看,也帮我的阿淘做一对儿吧,我叫阿淘也拄着它们走路。”
这对木头拐杖,是白子琪刚能坐起来的时候自己拿木头慢慢削砍做出来的,样子自然很简单丑陋,不过倒是结实,可以凑合来用。
爷爷摆手,呵斥着叫灵儿走开,不要捣乱。
偏偏灵儿死心眼,想到了这个主意就纠缠不休,前前后后跟着白子琪嘟嘟囔囔恳求。
爷爷搀扶白子琪在门外的大石头上坐了,两个人一起望远处的落日和漫天的火烧云。
“人这一辈子啊,就像头顶上那颗大太阳,不经意一辈子就转悠到了头儿——灵儿是新生的小太阳,你呢恰如那刚刚升起来的朝阳——”
“那爷爷是什么?”灵儿歪着脑袋追问。
这孩子,对什么都好奇。
“爷爷啊,西边那个就要落山的太阳你看到了吗,爷爷就是它。”老人的声音虽然平平稳稳,但是白子琪也从中听到了一丝留恋和感叹。
“哦,那个就是爷爷?那不是哭红了眼睛的太阳公公吗?难道爷爷也想把眼睛哭红?”灵儿清亮亮的声音笑嘻嘻问。
这淘气童稚的语言,把大家逗笑了。
爷爷抬手指着远处,目光悠远,直达天际,“白少爷你看看,我们面前这整片绵延的山势,都属于九茅山的余脉,这九茅山的尽头,那地势平坦下去的地方,属于荒河范围,那里就是梁州的地界了。”
白子琪想了想,不理解:“我明明记得自己走在梁州通往灵州的官道上,那一片并不和九茅山搭界啊,怎么忽然就跑到九茅山来了?”
老人笑了,“你出事的地点确实远离九茅山,但是只要沿着我们眼前的山谷一直往前走,最后会通往灵州府官道,官道是在平坦的地方修建的,避开了断裂的深谷,山谷绵延高深,荒僻难行,丛林野草之间常有生猛野兽出没,一般人根本不敢在这里走动,我因常年隐蔽这里,对环境熟悉,所以我是沿着谷底一直走,走的是一条只有我爷孙俩知道的捷径,所以你安心养伤,在这里那些害你的人就是想破脑袋翻破了天,也不会想到你会躲在这里。”
白子琪傻了一刻,想起那夜的情景就无比后怕,每次想起他都禁不住隐隐担忧,怕那些人在附近展开搜索,最后说不定搜出自己藏身的地方,听老人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远离了失事地点,躲在这比较隐蔽的世外荒野,目前估计确实是安全的。
他大大舒一口气,那就安心养伤吧,身体好了一切自然好说。
不过白子琪瞅瞅眼前这一老一少,觉得好奇,“爷爷,既然这九茅山里这么荒僻,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生活?灵儿这么小,您又老了,就不怕野兽伤人?也不觉得孤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