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儿忽然尖叫,嚷嚷着说少爷发病了。
一时间脚步杂沓,好几个仆妇跑上来看究竟,这边柳丁卯叹一口气,“这副样子还能出什么门呢,别是在路上抽死了连尸身都带不回来,还是抱进来吧——这孩子是没救了——”
刘管家奉命带人来抬柳万。
掀开帘子却愣住了,只见哑姑双膝跪在车厢里,兰草早就打开了一个布袋子,袋子里逢着一排小口袋,口袋里密密麻麻扎满了各种小东西,哑姑的手里捏着几根针,正附身把一根银针往柳万人中穴上扎去。
几个小厮就要往前冲,刘管家抬手制止,哑姑头也不抬,又一根银针往头顶上扎了下去。
“怎么往头上下针呢,会不会害死了柳万少爷,老爷怪罪下来——”一个小厮嘀咕。
刘管家狠狠瞪他一眼。
兰草从布袋的一个格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也不知道里面包的什么,远远看着像药粉,她打开随身带着的深口小茶盅,把药粉冲进去化开,又从袋子里摸出一把小瓷勺来,舀起药汁往柳万嘴里灌。
刘管家简直看直了眼。
平时柳万发病的情形刘管家一点都不陌生,总是看到抽搐中的柳万牙关紧咬,五官错位,狠狠地咬着自己的胳膊,要是谁上前阻拦他就扑上来咬别人。
所以下人们对于犯病中的柳万都恨不能远远地躲开。
刘管家看到车厢里的柳万竟然很安静地躺在那里,哑姑的针一根根扎下去,他只是身子轻微地颤抖一下,眼睛疲倦地闭着,那种暴躁的情绪竟然一点都看不到,就像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在接受母亲的爱抚。
这、这,想不到这个小童养媳还真是有办法,那一枚小小的银针竟然能起这么大作用,能让狂躁的万哥儿犯病了还这么安静听话。
柳丁卯喊快点把人抬回来,磨蹭什么呢?
刘管家猫着腰跑过去,低声跟老爷回禀几句,柳丁卯脸上转出惊讶的神色,点点头,不再催促。
等刘管家再次小跑到车厢前看情况,兰草已经探手落下车帘子,只从帘子后面探出一张脸来,脆生生回道:“请告诉老爷大太太,万哥儿刚刚发过病,很是疲劳,这会儿已经睡着了,请你们放心就是。”
说完合上帘子,那辆车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布帘子轻微地颤抖着。
刘管家深感意外,相送的人群都感到意外,难道犯病这么快就结束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睡着了?从前哪次不是又哭又闹折腾得大家直冒热汗才肯罢休呢?
陈氏深深看一眼丈夫,低声含笑道,“老爷刚才你也亲眼看到了,这孩子还真是有些奇巧的本事呢,万哥儿跟着她我很放心,我们要相信她的本事——作为母亲,我只能回去日夜在佛前祈祷,希望我们的万哥儿这一去真能得偿所愿,将这怪病彻底看好,到时候健健康康地回到我们面前来。”
柳丁卯被这话深深打动,紧蹙的眉头不由得舒展开了,跟着笑了,但愿吧,但愿能实现这样的梦想。
也许这孩子真是对的,只有去尝试了,才能把希望变成现实,那就让他们去尝试吧。
含笑点头,望着车前车后几位要跟随同去的下人,眉头一皱,忽然冲人群里喊道:“老钟叔,你也拾掇拾掇一起去吧,这一路万事托付给你,我才能放心!”
声音很高,显得不容置疑。
众多下人中一个面相带着几分老态的仆人点点头,快步回去收拾了。
本来一直神态安详的陈氏闻言忽然脸色阴了下来,看着站在车旁的一个中年汉子含笑说道:“既然老爷另外安排老钟叔去,那杨离杨护院就不去了吧,本来妾身想着他本事老道妥当。”
柳老爷好像听不出夫人的话里还隐含着提醒他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人选,其实用不着再忽然塞进来一个老钟叔,他点点头,冲很快打点停当匆匆赶来的老钟叔吩咐,“一路千万操好心,行路住宿吃饭用度,都要替孩子们照顾得面面俱到,老钟你担子不轻呐,我可把孩子们交给你了。”
老钟叔看着外表年迈,说话中气却很充裕,点了一下头,“老爷放心。”再不多说半句废话,回身指挥大家快点上车,准备赶路,又大声嘱咐着一路的注意事项,那口气那神态,他俨然就是这一路人的总指挥官了。
陈氏那张炫白的脸上黑了几分,强笑着目送车辆起身,车辙在门口的青石板上碾出脆脆的嘎嘎声,一路远去了。
柳老爷直接回沐风居看宝贝儿子去了。
刚迈进中院屋门,陈氏就有些焦躁地脱下披在外面的狐狸皮外氅,同时右手往脖子里摸去,抓住了一个项圈吊坠悄然一扯,手编的丝线绳子无声地断裂,吊坠顺着贴身小棉袄的袖管深处滑去。
兰梅早就双手接住外氅往衣架上挂,不等挂上去,陈氏已经伸开胳膊,摊开两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我的吊坠呢?那个甜玉鱼形吊坠,昨天我才取出来戴上,怎么好好地不见了?”
兰梅李妈立马围过来,询问的,查看的,满地低头寻找的,一时间个个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