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摇头晃脑道:“潜移默化?小师兄这个词用得好,颇有春雨润物细无声的道理。对了,郭小师兄,我刚才听《三字经》内里有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这孟母又是出自何典?”
郭大路脱口而出道:“孟母择邻讲的是孟母三迁的故事--”他的话音突然顿住了,糟糕,自己差点忘了,这大李朝有没有孟母三迁的典故?郭大路话峰一转,含糊道:“这孟母三迁是师傅取自一个域外小国的故事,那小国有个姓孟的母亲,为了给孩子找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三次搬家。”
李华点点头:“原来如此,没想到域外小国也有如此敬学的人士,倒和我朝的王母相似,那王母为给儿子找个良师,五迁其居。”郭大路一头瀑布汗--这个强,搬了五次家,这王母可比孟母厉害多了。
他忙道:“李师弟,这《三字经》是师傅信口所作,如果要刊行大李朝,还应该用本朝的典故,此外,有什么为尊上者避讳的,还请师弟给予纠正。”
李华想了想:“原本师尊所著文章,我们做弟子的是不容置喙的,只是师傅是化外高人,不顾俗世小节,这《三字经》如果要刊行天下,的确需要有所修改,否则的话,引来一些小人的攻击,却是得不偿失了。”
郭大路拍着手道:“好好好,那此事就有劳李师弟了,对了,我等会儿就将《百家姓》《千字文》等默写出来,一并交给李师弟修改。我想,剩余的几张蜡纸,用来印刷这几篇启蒙文足够了。”
郭大路突然脸色一正:“李师弟,刚才你说,师尊所著文章,身为弟子的不可修正,这句话,却是大错特错了。我在此向你转告我学艺之初,师尊教我的第一句话,也是科学一道的根本之一,那就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李华在心里默念了数遍“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喟然长叹:“郭小师兄,我只恨未能识吾师于当面,古往今来,无数大德高贤,再无一人能说出此话来。”
李华做事倒也干脆,当下写了一封请假书,托人带到县学,自己就在郭大路家里住了下来--正好郭家还有一间空屋--一边整理郭大路假借山中老人名义交给他的启蒙文,一边学习拼音字母、阿拉伯数字,晚上则帮助郭大路在学堂教孩子们。
郭大路其实是半瓶子水,带了一肚皮现代知识,但是将这些知识如何教给孩子们,毕竟隔了一层,教学效果事倍而功半。
但李华却不同,他可是正经八百的县学教习,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别的不说,自从他代郭大路上课后,课堂纪律就好了不少,再皮的孩子面对李华严正的脸,都坐得端端正正。
更重要的是,李华能将郭大路的现代知识与大李朝的文化有机的结合起来,融汇贯通,让孩子们更易于接受。
不得不承认,大李朝的知识分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李华对郭大路的一些现代知识很有些独到的见解,比如他立刻发现拼音字母如果用来编撰字典,将会给当前的单纯释义的字典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郭大路赶紧打消了李华的热情,因为这编撰字典工程浩大,非举国之力不能成功,自己加上李华才两个人,可不敢碰这事儿,要不然别的事儿都别干了。
有李华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师弟相助,郭大路进一步从实务中解放出来,如果不是断了粮,天天吃粗糙得拉嗓子眼的高粱小米饭,这混在后隆村的日子还是蛮写意的,只是不知道,那新任的黄典吏带着一箱子的镜子,究竟拿下了雪糖生意没有。
后隆村里的变化,对这个大李朝而言,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就连鄞县县城,也无人知道,有一门叫“科学”的学派,在大李朝正式开宗立派了--李华亲手大书“科学”两字,挂在学堂的中堂之上。如今孩子们终于可以向自己的父母讲明白,自己跟着郭师傅、李师傅学的不是乱七八糟写的字象蚯蚓爬的古怪东西,而是“科学”。
鄞县城中,一处极富丽堂皇的大宅子,穿过一进进院子、走廊、厅堂,在一处绿意浓浓的后花园里,几个妇人正围着一个老妇人谈笑,旁边流水潺潺,几个小丫环轻轻打着扇子,在这炎炎夏日里带来了几分清凉。
一个微圆脸蛋的中年妇人含笑对正中的老妇人道:“这几日天气又热了几分,媳妇看老太君胃口有些不好,今儿的中饭,只吃了小半碗饭,还请老太君多多珍惜身子。再过半月,就是老太君的60大寿了,虽然老太君再三叮嘱简节办寿,但少不得有各方人士前来祝寿,这要是看到老太君精神不好,挨埋怨的还是我这媳妇。”
正中的老太君呵呵笑道:“你们看你们看,我这个大媳妇就是会说嘴,我只不过少吃半口饭,就换来她一顿唠叨。你们不知道,有道是千金难买老来瘦,这年纪大了,不能太贪嘴,节食是福。”
旁边的几个中年妇人纷纷逗趣说笑,微圆脸蛋的大媳妇笑道:“话虽如此说,老太君不开胃,不光我们担心,就连小少爷也是急得上窜下跳的,这不,又在满县城乱翻,说要给老太君找好吃的。”
听到大媳妇提到小少爷,老太君笑得满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