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将离回到燕京,就一直躺在床上,将手中苍雪剑会的书帖反复玩看。他萧将离要凭这封书帖才能进入苍雪剑会吗?关系果真已经生疏到如此地步了吗?
“这江湖,是否已与我无缘了?”萧将离几次想要将书帖置入火盆之中,可又于心不忍。该死的兄弟情义让他在寂寞的长夜中悲痛难眠。
萧将离一回来就连续几日没有到政堂,萧范虽有怨言,却再也不敢像以前那般放肆和自作主张萧将离开始记恨他当年害死爱妻的毒计,怨恨在日夜思念的折磨中不断堆积而成为心中的一道坎。
萧范知道萧将离顾忌萧心涵的感受和他的地位。他清晰地记得,在杀了苍狼之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叶织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老爷子,与王争权,代行王事,实非明智之举。”
也是从那个时候,萧范面对萧将离,如履薄冰般谨慎。
“大王不去政堂吗?”屏风的后面,萧心涵美妙的轮廓犹在眼前。她的口气中似有哀怨,也难怪,被下人叫了那么久的王妃,可跟萧将离虽是同床共枕,却未行夫妻之事。他们的婚期,也被萧将离对那女人的思念无限地推延。
萧将离每次看到萧心涵,都因那被他熟视无睹的承诺而愧疚。“我有点难受。”萧将离试图向这个最亲近的女人求助,以换取她对自己的好感。
“怎么了?”萧心涵的口气因关心变得柔和,她身穿那套艳红色的长裙转过屏风,脸颊的微红不知是胭脂还是羞涩。
萧将离将目光投射在梳妆台旁剑托上尘封已久的火麟剑,其实江湖已经离他们很远了。
“苍雪剑会吗?”萧心涵看到了他手中被捏得褶皱的书帖,又长叹一声,“江湖啊,你想回去吗?”
萧心涵的口气中充满了期待和担忧。她知道,这个男人无法忘记的过去,都在那遥远的中原武林之中,他是该去与久违的兄弟重归于好也因为其中的诸多缘由,使得萧将离无法完全地接受她。
萧将离没有说想或不想,他认为自己没有办法做决定。萧将离向萧心涵投去一个愧疚的微笑,起身径出门去。
萧心涵早已看懂了那个愧疚的眼神和急促的步伐代表着什么,但她没有追上去,只是坐在床头黯然伤神。
燕京城北郊,铁衣飞军的校场,有一处重兵把守的山洞。流火的七月,草木没了炎夏的热情,变得垂头丧气。将士们的操练声和欢笑声在萧将离行马到山洞前时,就已经静下。
校场因萧将离对亡妻一如既往的痴情而寂静无声。
萧将离按惯例将马缰交到守卫的手上,径直往寒风吹啸的山洞内走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这个冰洞内的冰砖开始渗水,一丝丝地融化。萧将离迫不及待地将冰棺表面上的水痕擦去,怜爱地看着冰棺内安详沉睡的雨萱,“萱儿,我来看你了。”
可是他突然发现,雨萱的肌肤开始发青和凝霜本以为消失无踪的时间又重新归来,想要残忍地夺走他最宝贵的东西。
“是我太过于自私,萱儿,我早该放手,让你的灵魂远行。”萧将离仰天默哭,放在冰棺上的手掌因冰冷而紫青。
“萱儿,如果我去苍雪剑会,去找风无心,你会怪我吗?我不知道为什么,连日来我梦到了太多过往的生活,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他一面,问问他”萧将离泪眼朦胧,声音渐渐沙哑,“萱儿你能听到我的话对不对?”
这样的询问,最是无助。明知道已死去的人如风中尘埃幻灭,只是心中抱着对旧人的眷恋和不舍,才在心中筑起她不朽而美丽的样子,聊以慰藉。
依稀残梦里,那滚烫朦胧的泪眼穿越时空。待那白茫茫的雾气变得稀薄,萧将离看到了旧时威远镖局的庭院。
那时的庭院还有一颗高大的雪梨树,环围的墙垣还是青砖,甬道两旁的青栽因久未打理而凌乱滋长。
草铺内,树上的雪梨在初冬的寒风中摇曳到闪闪发亮。树下,儿时的雨萱抬眼痴痴仰望着,那可爱的发髻和微微发胖的脸庞都足以让萧将离热泪盈眶。
亦幻亦真中,他明明知道是梦境,却不愿意醒来。
萧将离靠向雪梨树,轻轻一跃,捻下一簇雪梨交到雨萱的手上。
冬日温暖的阳光下,雨萱的娃娃脸上泛起甜美的笑容,她从中摘下最大最圆的一颗递给高他半个身子的萧将离。
萧将离含着热泪咬了一口,口感本是甜润的雪梨,在梦中与泪水交缠,变得苦涩难咽,味同爵蜡。
当他咽下最后一口果肉,再抬头时,须臾之间,雨萱已然亭亭玉立。
她双手附后,微笑地看着萧将离,试图用纤纤玉手擦掉萧将离眼角的泪水。萧将离耐不住如长夜般漫长的思念,一把将雨萱拥入怀中。
雨萱永远像哑巴一样的微笑。
她和灵魂一样的轻盈,没办法张口问候萧将离是否安好或儿子是否健康。但上苍能他们再见上一面,已是最大的恩赐。
萧将离不敢奢求其他,只希望这露水尘埃的美梦不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