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法,掌法,刀法,指法皆有之,唯独不见剑法。
突然,床侧的玉璧上竟是显现出数列字来:
世人皆谓我剑仙,可叹仙剑无诀,只因道生。
年少国破,浪迹江湖,不知今夕何年却已垂垂老矣。
可怜昆仑多雪,无一枚是我道之痕,唏嘘矣。
天道无情,太上忘情;
若本无情,谈何忘情?若本有情,如何忘情?
一寸光阴至,天道欺我老……
“还有呢!”风无心将目光下走,发现下面还有剑笔之迹:
因道而生,为剑而死;虽能无天,不能无我。
句句绝笔,唱得风无心的心为之一颤,“若本无情,谈何忘情?若本有情,如何忘情?他是死的多么不甘心啊。”
是啊,风无心仰天一叹,抽剑在玉璧上留下一笔,“人因生而有恨,故死而有憾。”
在梦中,身体好像淌过清风和溪流般舒畅。
南宫映雪醒来时,正躺在被暖阳下的草坪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突然想起刚刚所经梦境,惶然哭喊道,“无心!”
是真的吗?不是吗?可是很真实啊。
她从朦胧醒来,这里亦美如梦境,一览无垠的草原,“不!”南宫映雪目光中,前方光影交错,“无心是不是……不行,我要去找他!”
“玉天多情诀!”毕生之力,加持玉凝之上,转而一招“照影千剑”将幻境破开。光耀闪过,眼前又是那纷飞的草尖和满地半白半绿。
她朝着前方拼命地跑着,因为她看见前方的石壁后闪起一道琉璃剑光。
风无心瞻仰着高入云天的瀑布云流。他的目光透过云流的间隙,能看见一丝丝碧绿,口中呢喃道,“这就是剑仙说的‘无我剑璧’吗?”
他将俞少秋手上的竹简拿走时,俞少秋的仙身就如同的尘烟般散去,一丝不留。
“这就是灰飞烟灭吗?”风无心眉目一紧,将手中的竹简摊开,上书曰:
是谓“太上忘情”,以有为无者。昔者,剑为剑也,但求无剑。今者,剑为我也,故求无我。
光阴倏忽,时不耐人。
待到华发初生,吾出以寻奇迹。流落昆仑而不知年岁,以耄耋终得“无我剑璧”。扫开青云,见玉璧琉璃之中,犹有玉楼神府,天威阵阵,别有山河……吾以掌对,其必以掌复;吾以剑对,其必以剑复……
终吾一生,不能败剑璧中我……
非为我弃道,是为道弃我。
一道长长的竹简因时岁的侵蚀,更多的笔墨已经化朽,不堪辨识。
风无心看得心惊胆跳,“求道一生,终为道弃?”可惜他手指一用力,竟不小心将本枯朽的竹简给扯碎了。
壁有万仞,璧高三丈。
抬望眼,青云疑是银河落九天。风无心右手化金光,一剑劈在云流上,顿时天色骤变,风云卷涌,琉璃之光喷散而开……
南宫映雪冲进这半开的山洞时,见风无心挥起龙渊剑刺在琉璃剑璧上,而碧玉色的剑璧中亦出现一个“风无心”和一把“龙渊剑”!
璧中那道虚影,俨然是另一个风无心,他灵逸的剑招总是能夺取风无心剑法中破绽,给予致伤。两人在万仞剑璧上相斗,聚气千仞,剑影重重。
……
玉床上,满身是伤的风无心面色木然,他才知道自己的剑法中有那么多的破绽。
南宫映雪寻了一些药水给风无心敷上,噙泪嘤咛道,“无心,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
“那是你自己,自己打败自己,没关系的!”南宫映雪知道,剑或许不是风无心的全部,但却是他一生的航船,“自己打败自己,也是自己打赢自己啊。”
或许也是。
风无心心中想着,将目光投射到玉床侧的玉璧上,莫非真如仙剑客所言,“若本无情,谈何忘情?若本有情,如何忘情?”
风无心做了一个梦,梦中,母亲还活着,为他织衣磨墨,笑容永远是那么可亲,就如同云曦一般……不,就是云曦。南宫映雪呢,总是蜷缩着依偎在他的怀中,床上的她更是惹人怜惜。
如此断若两人,风无心总会傻傻地分不清,总是认为她们两个同时在自己的身侧。风无心不会原谅自己辜负了任何一人,如此,却总要两人都辜负。
他是被宠坏的,云曦的贤淑,总能将所有的“外事”都处理得妥妥帖帖;而南宫映雪,含媚一笑,亦总能将“内事”处理好,抑或是说,将他服侍好。
为如此两人,梦中他哭了好久……
而今他才发现,自己如是没有手脚的人,仗着两人里外的照应。
如若分不清自己,又如何打败自己?
风无心从梦中恍惚初醒,床头的龙渊剑抖动着,慢慢滑出鞘来。玉洞中幽静得就连南宫映雪睡觉时细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风无心剑舞无声,影子随着摇摆的烛火投射在玉墙上。他或是从前人的影子中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