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威头痛无比。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次斥候例行的哨探,居然为他带来了如此大的一个麻烦。看着跪在面前的斥候小队长程小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五百多难民现在就等待在大营的辕门之外,基本上清一色的老弱妇孺,女人孩子居多。营外寒风呼啸,雪花狂舞,那些衣裳单薄,冻饿交加的人,是铁定在野外熬不过一个晚上的。
程小鱼希望陈绍威能够救救他们。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陈绍威的一句话而已。但在陈绍威看来,这件事可不是一件小事。
陈绍威原本是虎牢边关北大营的副将,虎牢事变之时,他是无可选择之下,只能加入到了何卫平一方,一齐为大明成功获得虎牢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自家事自家知道,在虎牢新军之中,自己还真算不得何卫平的心腹。在整个大明军队之中,像他这样的人将领,比起那些来自大明本土的将领,更是自觉低了一等。
所以他行事一向是很小心翼翼的,从不逾越规纪半分。
现在两军对垒的时候,程小鱼居然给他弄回来了几百个敌人的家属,这委实让陈绍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除却政治上的原因,也还有经济上的原因。程小鱼觉得他们吃得好,穿得暖,认为自家大军一切都是富余的,但像陈绍威这样级别的将军自然知道得更多。
不像大明国内交通网四通八达,各郡郡守都秉承着要想富先修路的理论,这秦国的道路系统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所以大明才会在虎牢建起了那么多庞大的仓库,将国内运来的军粮物资先伫存在这里,然后再从虎牢转送到前线来。
这样的转运是相当困难的。没有好的道路,又是大雪纷飞的季节,每运上来一斤粮食,一路之上消耗的也差不多是一斤。大明负责军队物资转运的商队,已经涨了好几次价了,还在户部兵部那里叫苦亏了本。
后勤虽然保证了军队的基本所需,但正所谓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突然间多出了数百张嘴出来,还真是让陈绍威犯难。更重要的是,开了空上先例,还会不会有更多的难民涌到这里来?
外面的确是看不到成规模的难民了,但并不能排除这偌大的区域之内便没有了秦国的普通百姓在风雪之中流浪挣扎。
程小鱼他们撞见了那支秦国骑兵,或者这个消息,马上就会泄露出去,会不会引来更多的难民前来求救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秦人会不会利用这样的机会来消耗大明本来就不多的粮食?
陈绍威没好气地瞪着程小鱼,巡逻就巡逻好了,碰着这样的事情,装作看不到打马扬长而去不好吗?他们是秦军的家属,秦军自己狠心将他们赶出了双联城,却要大明军队来接这个包袱吗?
关键是,就算是接了这个包袱,人家也还不见得念你的好,该砍你的时候,绝不会手软。从对方的将领能将这些人赶出双联城,就可见那家伙狠着呢!
不理会,陈绍威又觉得狠不下这个心肠。眼不见才心不烦,这一下子都摆在了自己面前,孩子们哇哇的哭声在撕扯着营内每一个士兵心内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半年之前,他们还算是自己的同胞呢!
真要见死不救,这以后要是传出去了对自己名声也是极不好的。虽然加入大明不过半年时光,但陈绍威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大明的皇帝,对治下的百姓那不是一般的好。
这些人眼下还是秦人,但说实话,他们已经可以算是大明的子民了。要是任由他们冻死饿死在荒野,只怕皇帝对自己会有成见的。
他真想狠狠地处罚一下这个多事的斥候小队长。
“他们不能入营!”他冷冷地道。
程小鱼一惊,抬起头来看着陈绍威。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怎能入内!”陈绍威抚着额头,有些痛苦地道:“但我也不能看着这些人冻饿而死。”
“多谢将军!”程小鱼大喜,赶紧叩头。
“你他娘的给我叩个屁的头,道个屁的谢!”陈绍威怒骂,转头看着一侧的军需官,“五百多人,给他们拨二十顶军帐吧!”
军需官点了点头。
“有多余的棉衣棉被毡毯什么的,也弄过去一些。”
军需官又点点头。
“粮食有富余的吗?”陈绍威问道。
“将军,粮食是有定量的,如今多出五百张嘴来,肯定是不够的了,便只能从将士们嘴里抠一点出来,好在他们只是活命而已,熬一点粥,勉强度命,倒也用不了多少。”军需官道。
“那就这样吧!”陈绍威忽然发现帐内的将领们似乎对这一件事并没有不同意见,好像大家都心甘情愿的救济这些难民,哪怕要从他们嘴里抠食。
“轮值的部队不能让他们饿着,其他轮休的部队便节约一点出来吧。”发现了这一点,他心里又略微好受了一些。“不过这冬节可还长着呢,我们终不能一直管着他们,回头我去中军大将军哪里讨个主意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五百人数目还不大,要是以后还来更多的,可就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