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喧嚣和忙碌之后,荆湖郡城渐次安静了下来,前线的大败,早已经不是新闻,在最初的慌乱之后,现在的荆湖郡城反而平静了下来,程务本和他的数万军队的抵达,反而让荆湖郡的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有这位楚国铁壁在,荆湖郡自然是能守住的。这便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们最为朴素的想法。
过去那么多年里,程务本坐镇昆凌关,二十万楚军便如同一条锁链一般,把整个东部六郡锁成了一块磐石,使得齐人莫之奈何。要不是皇帝换了一位东部统帅,东部六郡怎么会丢掉?对于高层的斗争,百姓们自然是不清楚的,他们只是知道,以前程务本当统帅的时候,大家是很安全的,后来程务本不当了,换了一个人,楚国就连年吃败仗,现在连东部六郡也保不住了。
如今东部六郡已然不保,原来是楚国腹地的荆湖郡立时便暴露在了齐军的刀锋之下,荆湖百姓最开始极是慌乱,好在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郡守,在得到示警之后,立时便站了出来,组织郡兵,青壮,开始加固城墙,修筑一个又一个的哨卡,堡塞。一副胸有成竹莫样的曾琳,极大的稳定了荆湖郡的军心民心,使得荆湖郡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逃离浪潮,现在,程务本和他的数万大军抵达荆湖郡,更是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咣当一声门关上的时候,在众人面前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曾琳,在程务本面前却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手指头点着程务本的鼻子:“姓程的,你这样做,是取死之道,你清不清楚?”
面对着曾琳的指责,程务本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自顾自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伸手推开了窗户,欣赏着夜色之下,窗外那波光盈盈的池塘,那上面已经有几小片荷叶铺呈在水面之上,再过几月,窗外的这片池塘必然会被荷叶铺满,到时候粉的,白的荷花,会绽放在碧绿的荷叶之上。
“曾兄,你到是真会享福呢!临窗独坐,饮酒,赏花赏月赏莲叶,不亦快哉!”程务本指着外面,笑咪咪地道。
曾琳黑着一张脸,站到程务本的身前,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擅自撤退,弃皇帝安危于不顾,坐视齐国大军占领昆凌关,肆虐东部六郡,每一条,都足以让你死上一万次。”
看着被关紧的窗户,程务本的笑容慢慢敛去,凝视着曾琳:“曾兄,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去救皇帝,将这数万军队也葬送在潞州这个无底洞里?只怕曹天成曹云他们要笑得合不拢牙齿。没有了数十万东部边军,拿什么来守住昆凌关,守住东部六郡?就凭我这几万人马?到时候东部六郡守不住,反而又枉送了他们的性命。”
“这是态度问题。”曾琳冷哼一声,道:“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理他的死活,就算你在荆湖挡住了齐人随后而来的侵扰,他会记你的情么?就算他知道你做得都是对的,但单凭你不理会他的安危一条,你就已经死有余辜。”
“皇帝与大楚大半壁江山相比,我选后者。”程务本抬起了头:“就算皇帝没了,但只要守住荆湖,便能守住半壁楚国江山,皇帝有后,楚国可以再立一个皇帝。”
听着程务本随随便便的就说出这些话来,曾琳不由苦笑起来,卟嗵一声坐在了程务本的对面:“你什么都清楚,可你还是做了。”
“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趋避之!”程务本低声道:“曾兄,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只请曾兄助我,在荆湖重新打造我楚国的防守铁壁,拒齐人于外,唯有如此,楚国才能再赢得一些时间来休养生息,或者只要一代人,楚国便又能再次站起来。”
“一代人?”曾琳站了起来,砰的一声推开了窗户,凝视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好半晌才回过头来,“程兄,现在皇帝不是先帝了,数十年前我大楚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文有杨一和,武有你程务本,安如海,上下齐心,君臣有命,才渡过了那一段危机,现在,还有杨一和吗?我只怕再过一些时日,连你程务本也要没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有新人压旧人。”程务本哈哈一笑:“当年,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军,安如海还只是一个校尉,现在楚国再次有难,总会有人才冒出来的。”
“那也要今上有识人之明!”曾琳冷冷地道。“今上有识人之明吗?如果有,就不会让罗良担任东部统帅一职了,罗良此人,为将尚可,为帅则是灾难,心胸狭小,睚眦必报,大局观弱,只知谋一时而不知谋万世。一点小便宜便足以蒙蔽他的双眼,偏生却又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名垂青史,与我们那位皇帝倒是绝配。”
“皇帝,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程务本苦笑。
曾琳重新坐了下来,看着程务本,压低了声音道:“程兄,我有一言,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曾兄但说无妨!”程务本看着郑重的曾琳,也坐直了身子。
“皇帝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就我而言,其实真希望他就这样死在齐国,倒也一了百了。他死了,不过再立一个新皇帝而已,当今太子年幼,到时候必然只有倚赖程兄而已,大楚看似危险重重,反而能因此涅磐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