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敢死营的亲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破旧的小小县衙紧紧地包围着,但在外面的街道之上,却不时有人赶了过来,当着这些亲卫的面,放下手里的东西,跪下叩三个头,然后又默默的离去。
马猴走到街面之上,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一个妇人刚刚送来的一篮子鸡蛋中的一个,上面还依稀有着热气,大概是从鸡窝里刚刚捡出来的吧。
东西都很普通,野菌,木耳,风干的小块腊肉,绑着腿和翅膀的鸡鸭,甚至还有一看就是刚刚采摘回来的野菜,不值什么钱,但马猴的眼眶却有些湿润了。
仍然有人在往这里赶,默默地放下东西,默默的离去,马猴无言,双手抱拳,对着这些人深深的施了一礼。
一处阴暗的墙角之中,一个人靠着墙壁,也在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与马猴一样,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不仅是感慨,还有些许的悔恨。
他是吴岭。白日里离开之后,他曾经随意在街上寻了几个人,问起人们对顺天军的看法,所有人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恨。
他也问到这些人对吴昕将军的看法,吴昕在长阳郡为官之时,颇有清名,闻名郡内,但现在,被问到的人,但凡知道吴昕的人,在沉默片刻之后,只回复了他四个字:为虎作伥。稍为读过些书的人,回答得稍为客气些,但也不是什么好话。
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这就是对吴昕将军的盖棺定论吗!吴岭有些想哭,当初他们追随吴昕起兵的时候,可是抱着救黎民于水火,还百姓一个清平天下的梦想的啊?为什么现在,他们收获得却只有仇恨!
看着那些带着不值钱的礼物来到县衙外的百姓,吴岭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百姓从来都不是工具!莫洛也好,吴昕将军也好,他们最初的目的无疑都是好的,可是他们在做事的过程当中,却将这些百姓当成了手中的工具。
为了达到最后的目的,手中的工具如果损坏了,在他们看来,这是正常的事情,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总是需人牺牲的。
他又想起秦风曾经反问过他的话。
“总是需要有人牺牲的,但是你们问过那些需要牺牲的人,他们愿意牺牲吗?”
是啊!他们愿意牺牲吗?
吴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向当空的皓月,伸手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止,从阴暗的角落大步走了出来,大步的走向县衙。
“什么人?止步!”外围的几名亲卫能感受到这个行来的人与先前送礼的百姓的不同,吴岭刚刚靠近,他便已是围了上去。
“我是吴岭,我要见皇帝!”吴岭大声道。
县衙之内,一盏油灯旁,马向南正在向秦风汇报着这段时间以来长阳郡的一系列施政措施及取得的效果。
长阳郡依然很穷,但在马向南眼中,这片残破的山河,正在慢慢地恢复生机,一朵朵希望之火正在这片土地之上燃烧,假以时日,长阳必然能远胜往昔。
“陛下,再给我三年的时间,我能让长阳郡的收入不输正阳,成为朝廷的又一大税赋来源地。”马向南挥舞着瘦弱的胳膊,翘着花白的山羊胡子,自信满满地道。
“怎么?马大人准备三年后就摞挑子不干了么?”秦风笑道。
马向南一楞,也是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只要陛下认为老臣还有几分能耐,臣愿意老死在这片河山之上。”
“长阳郡在吏治改革与新币发行之上,也走在全国的前列。”秦风赞叹地道:“先前我经过的一个偏僻的小乡村,一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老汉儿,居然也识得新币,也用新币,这就很难得了。”
“说起来这还真得托莫洛的福了。”马向南叹道:“一把火,不分良莠,将长阳郡烧了个七零八落,快成一块白布了,白布之上好作画啊!如果不是他们这一阵乱砍乱杀,像吴星这样才能并不突出,但做事却实实在在的人,永远也别想出头当官儿,本来是矮子里头拔将军罢了。别指望他们能给你出什么主意,但好在能忠实的不折不扣的执行每一项命令。”
“马大人,你怎么能指望每一个官员都是那种能开拓创新,能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的人呢?这样的官员有就好,但却别太多了,不然人人都有主意,反而做不好事情了。像吴星这样的,虽然没什么创造力,但能将那些有创造力的想法贯彻到底,这样的官员,已经是很模范的啦!”秦风笑道:“像现在长阳郡,你马大人有想法,下头的官员们便都想法设法将你的想法做到位,这不很好吗?”
“陛下,就现在这个局面,当然是不错,但我不可能一辈子当这个郡守吧?我要是走了,死了,他们岂不是就没了主意?或者我昏馈了,出了馊主意乱主意,却没有人指出来,他们反而还会将这些错误的想法贯彻到底,那可就坏了大事了。”马向南道。
秦风大笑:“杞人忧天,马大人,还有朕瞪着眼睛盯着你呢,再者,江山代有才人出,瞧瞧现在长阳郡地之上那些到处传来朗朗书声的学堂,马大人,你还怕将来没有人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