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漠脸色凝重,半晌拱手低头认真道:“请求见护国圣师予风一面!”
楼兰真眼中漫不经心的点点笑意忽然渐渐地退散去,转眼间他以一种复杂中略带陌生的眼神打量着顾漠。
顾漠的头恭恭敬敬地低着,以致于楼兰真看不分明他的表情。两个人之间在无形之中又生出了不明的距离感。
这下换做楼兰真表情凝重了。他忽而对着下人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接着整个偌大的御花园片刻后便只剩了他们二人。
楼兰真站了起来,无声低头俯视着顾漠,半晌语气冷淡地幽幽道:“你一直这样弓着,累不累?”
顾漠的姿势仍然卑微地保持着,沉默不语。
楼兰真看着固执的他,气结。然后僵持了一会儿,楼兰真终究是败给了他,无奈地说:“我命令你先起来。”
顾漠身子明显一滞,然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直起了背脊。
两人的表情一个严肃,一个不悦,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僵。
楼兰真微眯眼睛盯着顾漠,一字一句重重道:“顾漠,对于你的需求,我一向满足——但是这一次,你过分了。”
顾漠垂了垂眼帘,不去看楼兰真的眼睛,缄默不语——楼兰真说的没错,他是过分了。
全楼兰国的子民都知道予风圣师对于这个从战场里走出来的国度有着何其重大的意义。予风圣师就是楼兰国的镇国之宝,没有他,便没有今天统率着整个大洲的楼兰国。老尊王死前,都不忘嘱咐楼兰真要尊敬待他。
予风这号人物对于宫外人来说,可以说只能用“神秘”二字形容。即便对于常常出入宫中的朝廷重臣,也没有人真正了解他——忘了从何时起,除尊王外,无事不得同予风打交道似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予风象征着楼兰国的机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简直可以和尊王同起同坐。
而顾漠区区一介草民,凭什么向堂堂尊王要求自己要见护国圣师?
顾漠其实也明白,这次的要求,一定会让楼兰真觉得自己真真是得寸进尺了。可是一边是顾氏,一边是楼兰真,顾漠进退两难。
楼兰真从未见过顾漠这番模样。他虽不多言一字,可是熟悉他的楼兰真却一眼就看出了顾漠的身上恍若压了一座山一般——那压力让一向宠辱不惊的顾漠郁郁寡欢。
楼兰真皱了皱眉头,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顾漠却不愿意放弃,这才敢看楼兰真。他仍然执着到:“恳请尊王殿下让草民见予风圣师一面,自此以后,草民绝对不会再来烦扰尊王,再也不会越君民之别。”
听完了这话,楼兰真不敢相信地注视着顾漠,他着实震惊!震惊过后,他的脸色变得阴沉,双眼燃火,双手成拳。
“顾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今天的顾漠,哪里是楼兰真认识的顾漠?今天的顾漠为了一事相求,丢掉了自我,抛弃了他们之间的真挚。
以前顾漠不是没有这样过,可是此刻的他却令楼兰真分外心寒。
楼兰真失望透顶地说:“顾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一直无条件地帮你,一直只在你跟前丢掉君王的枷锁,只可以跟你如同平凡人一样把酒对月,对诗吟歌?从小到大,每个人对我都是恭恭敬敬的,我明明没有怎么样,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很害怕我,都不敢对我笑,都和我保持着距离,就连我的妻子,我的女人,也是这样。还有兄弟......皇家的兄弟之间,哪有什么情谊?只有勾心斗角——只有你,你第一次看我的时候眼神那样不卑不亢,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才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对话方式,只有在你跟前,我才感到自由,才觉得自己不孤单。顾漠,我很珍惜和你的关系,很珍惜你这唯一的兄弟。”
顾漠的心感觉被什么东西猛击,缓缓看向楼兰真,不是不惊讶,不是不难受。
可是,这个时候顾漠该说些什么?
顾府快要分离崩析了,现在顾氏珠宝的生死大权掌握在他手里,他也不想被世俗牵绊,绝情地斩断他与楼兰真的兄弟情谊。可是,他有的选吗?
半晌,顾漠抿了抿说:“抱歉。”
楼兰真却是苦笑了一下,然后他万分疲惫般地摇了摇头:“顾漠啊,我是愿意倾尽全力帮你所有的忙。可是,我毕竟是一国之君,我有许多禁忌,更有许多不得已。”
顾漠的心登时就灰暗了下来。楼兰真明里暗里都已经将他拒于千里之外了。可是楼兰真做的合情合理,反倒本来就是顾漠太过肆意妄为,如此,他是不能再说什么了。继而两人相对无言半晌,楼兰真无力地挥了挥手,顾漠无声地离开了这良辰美景四溢而出的御花园。
回顾府的路上,顾漠坐在马车中,心绪反而镇静了下来。这个时候,慌张只是无用功。他既然已经同柳凤仙说了十日后将顾府拱手让出,就必然想好了后路。
第一条路走不通,只好拼一拼走第二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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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