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大明。万历三大征,大明还是大明。就算关外糜烂,但是明朝的粮税中心并没有受到威胁,可见外族入侵不能算是明朝败亡的症结。那么是天灾吗?就算有小冰河时期反常的气候影响,明朝的体量也不是北方灾害就能击倒的,更何况新作物已经在逐渐推广,只要再有十几年的工夫就能挺过去。那么昏君和佞臣呢?终明一朝,昏君的数量十分可观,但是也要注意到明朝的政治体制本身就是虚皇制度,皇帝很多时候就是个摆设,只是比君主立宪制的权利大一点罢了,而且明朝的昏君中有不少都是那种脾气谦和经常受气的主。所以有人认为若是崇祯和他的祖先们一样当个甩手皇帝,让内阁去处理政务,也许明朝的灭亡还会慢一点。这种观点不能说不对,可也忽略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崇祯朝没有阉党势力的牵制,文官集团并不能团结成一个整体,而是互相倾轧争权夺利,在内斗不断的情况下,崇祯要是和他哥哥一样躲在**做木匠,大明只会死得更快。那么似乎可选答案就剩下佞臣一个了。
“东林的所作所为究竟如何,这一点历史自有公论,若不是他们误国误民太甚,陛下也不会一怒之下屠戮殆尽,可是要我说,就算他们没做过什么好事,却也不至于希望亡国,尤其是还是亡于异族之手。明的覆灭虽说有他们推波助澜,却也不是最关键的因素,他们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说到这里丘田开始糊涂起来,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朝代崩溃?
姜田喝口茶然后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反应:“丘兄家中听说并不富裕?”
“是,下官……我家中倒是有十几亩薄田,总算能勉强糊口。”
丘田和宋应星算是半个老乡也是江西人,北方的大旱对他们倒是影响不大,而且他也算争气早早就有了举人的功名,家中不用再上交赋税,也算是小福之家。这就是为什么但凡能温饱的家庭都要供孩子读书的原因,也是所谓中国人重视教育的根源,其实说白了还是经济利益使然。
“江西啊,流民也没少光顾,邱兄能挨到新朝也算是不易。可是像你这种举人老爷在那乱世都朝不保夕,那些贫农、佃户们又是怎样熬过来的?”
说起这个话题丘田也是心有戚戚,身处社会最低层,他家因为自己成为秀才之后才不受村中豪强欺负,中举之后更是有不少人举家投效,眼看着家境渐宽,却又赶上这人命卑贱的末世。直到后来当今陛下掌管南明防务,沿长江开始构筑防线,几经战火虽然家中产业所剩无几,但总算是熬过了最困难的时期,后来自己进京得中进士,似乎光耀门庭大有希望,哪想到新朝建立之后大肆绞杀东林余孽,自己就一天天在战战兢兢中度过,好在陛下并没有牵连无辜的打算,但是也磨练的他深藏不露的性格。
姜田没有他那么多愁善感,要说诉苦原版的姜秀才比他还难,那可是真正的亡国灭种之恨,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也不过分:“丘兄可想过,这天底下是读书人多还是锄刨耕种、做工卖艺的人多?可天下良田有多少是在这些穷苦人的手中?天下人皆以劳作为卑贱,却不想你我所吃之食、所穿之衣、所饮之茶,有哪个不是这些下等人辛苦所得?然则那些嘴中喊着微言大义满脸悲天悯人的家伙们,又有谁不是良田千顷广厦万间,他们的锦衣玉食都是累累白骨铸就啊!你说若是这天下连个让人苟且偷生的希望都没有,换做是谁不会揭竿而起?”
这下丘田的汗更多了,他不是不知道皇帝一直都在打分田的主意,当年还在长江扼守的时候就有苗头了,只是那时军情紧急,江南的大地主们又肯“卖力”劳军,双方才没撕破脸皮。年初的时候最难啃的四川也已经投降,现在天下都已是张家的江山,皇帝难道又打起了土改的主意?他丘家根基浅本来也没有多少田。但是江南士林中百年以上的豪族比比皆是,想分田不是要动这些人的老命!
姜田也不理他继续用自言自语的口吻说:“明初时全国人口不足万万,可是等到明末,人口不升反降,这可真是怪事乎?不怪也!只因大多数人都不再为人,而是某个深宅大院中的奴婢罢了。为了不纳税不服役,他们甘愿与人为奴,耕种的田地远超建国之初,却只因地主有功名在身就不用纳粮,试问就算没有鞑子入寇国家还能撑多久?如何不亡?”
接下来姜田就深入的和丘田讲解了土地兼并的后果与影响,正是因为明朝自己的赋税制度最终导致了这一切,让特权阶级的财富急剧膨胀抽干了国家的造血机能,一旦天灾、**来临,空虚的国库根本无法弥补突发灾害的亏空,最后只能是拆东墙补西墙按下葫芦浮起瓢,而作为执政者的东林不仅不会扭转这一局面,恰恰他们作为既得利益者还会变本加厉的敲骨吸髓,加剧了国家崩溃的速度,仅从这一点来看,杀光他们也不算过分。可是江南已经被清洗了一遍,眼下是不宜再在那里动手,所以丘田的巡视路线才集中在黄河流域。
道理似乎是说明白了,丘田却迷茫了起来,既然陛下是如此认为的,为什么不趁着君威正盛之时快刀斩乱麻?他相信如果只是剿灭那些大户,老百姓不仅不会造反,还是拍手称快。自己巡视北方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