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张知府?”看张养德一言不发,额头上开始冒出了零星汗渍,叶开又道了一声:“张知府身子有恙?”
“哦,哦,卑职没事,卑职没事。”
听见上峰的叫声,张养德随即反应过来,喘着气说道:“大人刚才说科学补习所,这个下官倒听说过,几年前,此逆党在武昌城内兴风作浪,弄得民不聊生,香帅在的时候,曾经派人围剿过,逮捕了几十个革命党逆饭,皆以正法,所以这科学补习所应该都覆灭了吧?”
张养德总算把话说了个囫囵,但明显心虚了许多,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脸僵在那里甚是难看,也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让上峰信服,每当他看见上峰的眼神时,他不由得浑身战栗,对张养德来说,叶开这种层面的人是他永远触摸不到的,同时,他也非常清楚,革命党三个字,是怎么也不能深提的禁脔。
张养德咽了一口唾沫,就看总督大人怎么以为了。
“这样啊,那本督就放心了,本督对香帅一向敬仰的很,他是大清的忠臣,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况且武汉三镇是他的治下,香帅他老人家经营多年,想必那些革命党也该望声而逃了吧?”叶开摆出一副既不相信,也没有不相信的态度,模棱两可的说道。
“是是是”张养德如蒙大赦,急忙喊道。
“不过,香帅故去,如今是瑞澄瑞大人坐镇两湖,不知他对革命党是何态度啊?”叶开继续问,张养德深感不安,再这么问下去,怕真要抖搂出点东西。
“瑞大人告诫我等,要一如既往的弹压,革命党妖言惑众,自然要清理干净。”张养德也只能这么回答,说话时脑袋微微低下,脚步也不由得默默放慢了步伐。
“那就好,那就好。”瞧了一眼张养德的模样,叶开截然而止,不再深问下去,“正所谓上行下效,才能治理有方,张知府,你身为父母官,肩头的担子重啊。”
叶开抚了抚张养德的肩膀,却让后者感觉犹如千斤一般,分量极重,当下,脑门上的汗便蹭蹭往下流。
“良公的话,卑职谨记在心。”
张养德低头致谢,再抬头时,叶开已匆匆走远。
“呜”
高亢的汽笛声响彻江面,几十条渡轮顺江而下,黑烟滚滚,在高压锅炉的带动下,舰首发出轰隆隆的劈浪声,场面颇为壮观。
“汪先生,对武汉三镇有什么看法?”
叶开和汪兆铭二人站在船头,轮船已经开出一个多小时了,始发地汉口码头已经化作了黑点,远远望去,看不大见。
叶开所问,汪兆铭心知肚明,自然是对此地革命形势的看法,下意识地远眺了一眼,不由得摇了摇头。
“武汉首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虽说南方诸省革命党遍布,但这些革命党一无革命纲领,二无严密组织,比之同盟会相差太远,孙总理也不看好清廷腹地会爆发起义,若真要说哪里革命的几率大,非两广之地莫属。”
汪兆铭认真的说道,做为忠诚的同盟会党人,他对革命导师的判断深信不疑,事实上,由于广州起义,黄花岗起义,镇南关起义的一再失败,当时的革命形势一片黯淡,在起义经费极度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孙文走投无路,不得不到美国请求援助,却碰了一鼻子灰,而在他的身后,原本处于领导核心的同盟会也几乎处于四分五裂的边缘。
“这么说你的孙先生也不认为这里会爆发革命?”望着宽阔的江面,叶开随意问道。
“是的”汪兆铭并不否认,他有他的理由,“张之洞在武汉三镇扎根十几年,他身为汉人,却是清廷奴仆,当任期间,大肆捕杀革命党人,他苦心经营的湖北新军,哪一人不是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说完,汪兆铭转过身来,道:“良公不这样认为么?”
对此,叶开只是笑笑,湖北新军是支什么队伍,还用的多说吗?到1911年前后,私下加入革命党的士兵,多达千人,同情者和支持者的人数,还有翻上几番。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革命的火星谁知道会在哪里点燃呢,也许在两广,也许就在本地,也许在本督的治下也不一定。”
对于叶开的话,汪兆铭只当做了戏谈来听,革命有非儿戏,只能是火炬引燃,怎么可能是一丝半点的火星呢,他虽然不同意,但也不想去反驳,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位清廷大员也算是革命的倾向者之一。
“我还是觉得要按孙先生的路线走。”汪兆铭执拗的说道,“武汉地界的革命党不成气候,难堪大任,就算策反了军队,部分官吏,怕也会重蹈黄花岗的覆辙。”
“好罢,好罢,等我和你的孙先生会晤之后,汪先生再发表意见不迟。”叶开淡笑一声,别过头去,不在和这个革命小将争辩,他还有更为要紧的事情思考。
江面上的风猎猎作响,吹得人发冷,汪兆铭告辞返回了船舱里,叶开独自留在那里。
在这条大江的尽头,一场狂风暴雨式的危机已经拉开序幕,现在是六月中旬,导火索在一点一点的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