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伯府。原来荣恩伯府跟公主府合二为一,紫阳公主殆了以后,虽然府里许多皇家的东西都被内务府收了去,但府第还是保留下来。
刚过侧门,就看见柔美的叶姨娘正站在那几丛青竹下面。叶姨娘看见潘子安过来了,忙上前几步,曲了曲膝道,“爷……”欲言又止。
潘子安站下说道,“你先回吧,过几天我再去看你。”说完,就大踏步向鹤年堂走去。
叶姨娘正望着潘子安的背影出神,只听背后“咯吱”一声,那道侧门便被关上了。
叶姨娘望望那扇朱色小门,回了自己的院子。
潘子安来到鹤年堂正房厅屋,绕过十二面花鸟围屏,正里面的紫檀罗汉床上坐着两位头发半白的老人,他们是潘子安的父亲潘次辅潘大学士,母亲潘老夫人。左右两侧的官椅锦凳上,都已坐满了人。看来,只等他一个了。
潘子安来到两老口前面那块波斯绒毯上站定,躬身道,“让爹娘久候了。”
潘次阁哼了声,“知道让我们久等就应该早些过来。年三十才着家,还要人三请四请。”
潘子安又躬身道,“儿子不孝,让父亲母亲操心了。”
右边一个坐在锦凳上的三岁男孩糯糯说道,“太爷爷别怪我爷爷,我爷爷不是在玩,他定是在想我姑姑。”
他身后的乳娘吓得赶紧蹲下身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小豆丁便嘟起嘴不说话了。
潘次辅更生气了,“现在想有何用?早干啥去了?”
潘老夫人赶紧拦了话,笑道,“哎哟,儿子一来老太爷就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好了,大过年的,就让大家都高兴高兴。”又对潘子安说,“回来了就好,快去坐下竭竭。”
潘子安便去了左侧面第一个空着的官椅上坐下。
众人又谈笑片刻便去了西厅吃年饭。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冀安省溪石山脚无比热闹,归园正门前高高挂起了几盏大红灯笼,院子前后不时响起爆竹声和小子们的笑闹声。
如今,不仅下人住在大院子后的房子里,连四个成了家的长工家眷也搬来了这里。人气旺了,手中又有了些闲钱,自然也就热闹了。
为了表彰员工,钱亦绣提议,过年了,就要给员工发个年终奖,让他们过个富余欢喜的好年,明年才能更好的干活。三贵爷爷采纳了这个建议,不仅发了红包,还发了米面油以及点心和香肠等食品,让下人和长工们乐开怀。
不过,下人和长工的待遇还是有区别的。就像前世央企或是事业单位里,编内人员和编外人员有区别一样。下人们要多些,长工要少些。
即使少,也比长工们原来的日子好过得多。如今,许多没有田地的人家都在托门子挖洞子想进钱地主家当长工。
这就是单位福利待遇好了,人家都想进去。同时也给钱家的长工一定的工作压力,若是他们不好好干活,等着接班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
正房厅屋里,炭盆里烧着炭火,门上挂着厚棉帘子,十分暖和。屋里摆了两桌,所有的主子坐大桌,另一小桌是钱华和蔡老头、余先生三人。余先生开始在大桌,钱三贵下桌后他就去了小桌跟那两个人继续喝酒。
钱晓雨、钱四武、蔡小花在一旁侍候。
饭前也请了在后院用功的陆师傅,可人家要加班加点,过年了也坚决不休息。
主桌上还放了一套空碗筷,这是给死去的钱满江摆的。空碗里有几块鱼肉和素菜,这是程月按照自己喜欢的口味夹进去的。
一阵冷风吹进来,是钱亦锦掀帘回来了。他笑道,“坝子里真热闹,不仅长工家的娃子在,连村里都来了好多娃子。”
蔡老头笑道,“世道就是这样,不仅人往热闹处钻,连钱都往热闹处钻。”
老头的话说得钱三贵开怀大笑。从下晌吃到晚上,钱三贵早累着了,但又舍不得回屋竭息,便斜倚在罗汉床上看着大家边吃边说笑。
何氏端上来一盆白果饨鸡,这是年饭的最后一道菜。众人早就吃饱了,但闻着热腾腾的汤还是想喝一碗。
吴氏把鸡大腿撕下来,一只放进一个碗里,又舀了两勺汤进去,让苏四武端去给钱三贵吃,另一条鸡腿却装进钱满霞的碗里。
钱满霞赶紧谦让道,“这鸡腿该给娘吃,或者给余先生吃。”
钱家三房现在经常吃鸡肉,但鸡腿还是给当家人钱三贵和举人余先生吃,有时候还会留给钱老头两口子,小兄妹偶尔也能捞到吃一回,吴氏和程月在病中也吃过一两次。唯有钱满霞,不是老,不是小,又身体好,没得过大病,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尝过鸡腿的滋味。
吴氏笑道,“这是霞姑最后一次在娘家吃年饭了,以后过年也只有初二才能回娘家。哎,爹和娘对不起你,从小干得多吃得少……”话没说完便红了眼圈,又说,“听话,把这鸡腿吃了。”
钱满霞的眼圈也红了,她不善于表达,只哽咽着叫了声“娘”,便低头慢慢吃起了鸡腿。
钱三贵和钱亦锦小兄妹听了也有些心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