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叫李静怡绝望的是城门官对她说的话,“你这疯婆子说什么疯话!安国公府的大姑爷刚升了六品侍御史的官儿,三天前就从陇西到长安上任了,他夫人随他一起来的,这会儿正住在李府,你要冒充也先打听清楚了!”
李静怡听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待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辆简陋的驴车中,眼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是谁!”李静怡一个激灵坐起来,戒备又害怕的望着身前藏在暗影里的人。
人影过了很久才叹息般的唤了一声:“大姐。”
这一声差点儿叫李静怡又晕过去一回,“你……”她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三个字来,“三妹妹!”李静怡不知道李淑宁未死,以为自己是大限将至遇见了鬼。惊吓过后她倒释然了,虽然依旧害怕,说话却利索平静不少,“你是来接我的?想不到最后来接我的竟然是你。”
李淑宁瞧着往日如同斗鸡般的大姐现在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心里倒没多少痛快只觉得唏嘘。凭心而论她并不同情李静怡,有今日完全是她自找的,明明就是盆茶点非把自己当盆菜上桌,被倒掉是迟早的。今日之所以来送她不过是追忆一把往昔困在安国公府后院那一方天地中的岁月罢了,毕竟李静怡这一去蜀中大概就是永诀,她就算能捱过六年的流刑,安国公府和冯府也回不去了,李静怡另有其人,而她只是个卑贱的犯妇!
李静怡一生最在乎最骄傲的无非是她安国公长女的身份,尽管这个“长”前面还有个“庶”字,那也被她自觉无视了。这个身份让她自以为高底下的弟妹一筹,甚至压过了嫡出的弟妹,而李嘉懿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她的臆想,轻而易举的剥夺了她的身份,用现实告诉她,她自以为的依仗在他面前一文不值!
李淑宁不得不承认,尽管她统帅千军万马战场杀敌手上鲜血淋漓,论狠辣不及她哥万一。杀人容易,诛心难!
“你想差了。”李淑宁的声音平静而淡漠,这样的她让李静怡十分陌生,“我不是来接你的,不过是姐妹一场,我来送你一程。”这种陌生让李静怡方平静的心又突突乱跳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李淑宁平静淡漠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已经被判流放蜀中绵谷县,此去山高水长你我怕是没有再见之日。”说着她拿出一袋碎银子塞到李静怡手中,淡淡道:“大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多保重罢。”说完也不管李静怡的反应,起身就要下车。
“等等!”李静怡一把扯住李淑宁的斗篷,手掌间传来的真实触感让她知道眼前的李淑宁并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李静怡这会儿也管不了为何原该死了两年的三妹不但没死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关心的是李淑宁说的话!“三妹!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我!”李静怡从出生到现在头脑最清醒的就是这回了,此刻她再也顾不得什么长幼尊严,只死死拽着李淑宁的衣角,不住哀求。这一个多月的绝望痛苦已叫李静怡彻底明白何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淑宁是她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她就只能以一个犯妇的身份活着,去蜀中那种穷山恶水之地,她如何熬得过去?
从前李淑宁就不是一个心软的女子,这几年孤身在外闯荡见惯世态炎凉,心性比从前愈发坚韧,她既然认定李静怡有今日是自找的,哪怕她把长城哭倒了依旧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你省省力气罢!”李淑宁扯掉了李静怡死拽着自己斗篷的手,近乎冷酷的对因挣扎力度太大反而头撞上车壁的李静怡道:“蜀中路远,蜀道难行,你与其浪费力气求我放过你,不如想想如何活下去。”说句公道话,尽管李静怡不招人待见,但李淑宁依旧觉得自家二哥这惩罚太重了,要搁她这儿,最多就是叫李静怡下半辈子在尼姑庵里过。也怪李静怡倒霉,嫂子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二哥面上瞧不出什么,可眼中的强抑的痛苦瞒不过她这个亲妹妹,偏李静怡这时候不知死活的撞上来,简直上赶着给二哥当出气筒!
“最后劝你一句”李淑宁在跳下驴车一刹那,回头对企图扑过来拉扯自己的李静怡道:“别再瞎折腾了,你的生死二哥并不放在眼里,安分些熬个一两年待二哥气消了,看在二姐姐和万姨娘的情面上或许你还能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不过你若执意学那汉高祖的戚夫人……”李淑宁冷笑一声,一双凤目闪过同李嘉懿如出一辙的冰冷,“我也想瞧瞧二哥的手段比吕雉如何!”
李静怡何曾见过这样的李淑宁?仅凭一个眼神就叫她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几年不见她自小瞧不上,总觉得除了一个嫡出身份处处不如自己的三妹妹竟有了这般气势,再也不是那个被挤兑了只能在自己背后翻白眼的小姑娘了。
“戚夫人……”这三个字让李静怡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放一个月前,她只会认为这不过是李淑宁一句唬人的话,可如今她毫不怀疑李嘉懿真敢把她做成人彘!
押解的两个差人在李淑宁走远之后,轮流牵着驴车赶路,车厢里传出压抑的哭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