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的头最近有些疼,虽然两天前府上才刚办了喜事,他的嫡长子终于娶了妻,娶的还是表兄家的嫡女,门当户对亲上加亲,又是圣上赐婚无论怎么瞧都是荣光无限,不过俗话说福兮祸之所伏,经过这两日安国公对此有了深刻的体会。
“唉!”望着摆在眼前的那一碗冒着丝丝热气的蛇羹安国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伺候他用早膳的张姨娘见了,似是不经意的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这蛇羹是少夫人的一片孝心,您怎么还叹气呢?”张姨娘虽然年过四十却因为保养得宜依旧风韵犹存,说起话来又轻声细气自有一番妩媚。
她原是安国公的侍女,自小在身边伺候的,情分上就连正妻王氏都犹有不及,又生育了庶长子李元祥,因此虽然身份低微这些年却一直荣宠不衰。
“家宅不宁!我想不叹气都难!”在安国公的认知里张姨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所以他有烦恼都愿意同她倾诉。即使昨天他刚为庶长子的胡作非为而大发雷霆,他也没有因此迁怒冷落了张氏。
张姨娘闻言却是红了眼睛,眼泪欲落不落的瞧着安国公,咽声道:“都是婢妾的不是,若是婢妾能好好劝解大公子,他也不会犯那样的糊涂!”说着就用丝帕去揩眼角的泪珠。她唱作俱佳,未语泪先流,原本是极为造作的行止由她做出来竟然赏心悦目,叫人瞧了不自觉的生出一股怜惜之情。
“元祥自己不争气生了妄心,怎么能怨你?”安国公见爱妾落泪心中一软,半哄半劝的道:“虽说你是他的生母,可到底不是由你教养长大的,你哪里管得住?况且…”安国公顿了顿才道:“这孩子自幼聪明伶俐,长大了也是文武全才,比旁人家的嫡子也是不差的,再加上身边那起子奉承拍马的小人撺撮难免就有些心高气傲了,眼瞅着嘉懿腿脚不便才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说起来,也都怪我,这些年光顾着管教嘉责了,若能多关心他一些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老爷哪里话?”张姨娘一双妩媚的瑞凤眼善解人意的瞧着安国公,“您平日里公务繁忙,哪有这许多空闲一个个公子小姐的管过来?都是婢妾无能不能替老爷分忧。”
安国公只觉得一阵窝心,因司徒凝冰送来的那碗蛇羹集结在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握着张姨娘柔荑般的手,七分怜惜三分无奈的道:“若是夫人对我有你一半的体谅,我就能省不少心了。”
这种没心没肺负心汉的标准名言幸亏没叫王氏听见,否则估计她就是没被气死也要吐血三升!
同安国公的待遇一样,司徒凝冰也送了一碗蛇羹给王氏,不过相较于安国公的长吁短叹,王氏的反应就激烈直接的多了。送蛇羹的小丫鬟前脚刚迈出正屋的门,就听得一声脆响,王氏干脆利落的把那碗蛇羹扫到地上。正屋里的丫鬟经过这几天的适应已经从初始的惊慌害怕变得见怪不怪了,面色如常有条不紊的打扫着地上的烂摊子。
瞧着王氏铁青的脸色,齐嬷嬷想了想默默的给王氏递了一个杯子。这几天她把能劝的话都劝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也不知王氏听进去了多少,索性让她多摔几件东西把火发出来也就好了。
“真是岂有此理!”果不其然,王氏接过茶杯只喝一口就又给砸了。“一个个的都跟我作对,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齐嬷嬷也不劝只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王氏生了一会儿闷气,忽然抬头瞧向齐嬷嬷,眼神热切又坚定。“嬷嬷,这回我一定要将张氏那个狐媚子提脚卖了,这样的祸害绝不能再留在府里!”
齐嬷嬷心中暗暗叫苦,她的小姐什么时候能长大呀?!面上却只能语重心长的劝道:“夫人,您是正室何必跟个身份低微的贱妾计较?且不说老爷不会同意,单凭她是大公子的生母明面上也没有犯过大错,您就不能将她卖了!”见王氏张着嘴想要争辩的样子,齐嬷嬷赶紧抢着道:“就算您真能卖了她,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一个没有犯错还生了儿子的妾,您说卖就卖了外头的人会怎么讲?王家的女儿自来知书达理从没被人扣过善妒的帽子,您…唉!”说到焦急处,齐嬷嬷跺了跺脚,近乎恳求的道:“夫人奴婢求您了,老夫人去的早只留下您和五小姐两个女儿,五小姐一生都毁了,您若再背上善妒的名声,您叫奴婢将来怎么有脸去地下见老夫人?!”
王氏听她提到自己妹妹和先去的母亲心中又恨又痛,颓然伏在身旁的矮几上,悲切道:“嬷嬷,我心里好苦!”
齐嬷嬷心疼的拍着她的背,眼中满是无奈,她的这位小姐,九岁就没了生母,嫁的夫婿又先有了庶长子,头一胎还流了产,好不容易生下儿子却天生残疾,这些年都过得战战兢兢着实算不上好。可若说命苦,她出身名门官宦之家又是嫡出,虽早早没了生母却还有父兄可以依靠,就算继母进门也从不曾为难过她,夫婿固然宠爱小妾庶子可也知道分寸不曾做过宠妾灭妻之事,世子爷身有残疾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成为陇西第一公子受人尊崇敬重。比起许多世家夫人她的处境不知好了多少,若能想开些又何至于自苦至此?唉!这人啊总是不知道要惜福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