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萧一民遍体鳞伤已然不成人形,被甲兵拖入沙丘宫大殿,刺客身后,中郞令肉袒伏斧,匍匐蛇行,来到宋君戴偃身前。
大殿之上,心腹甲士皆咬牙切齿,只等国君一声令下,便上前将萧一民剁成肉泥。
左大夫荆叔段怒目而视,手中青铜长剑扎扎作响,铮然有声,左大夫数次想要冲上前去皆被齐孟下令拦住。
沙丘殿中,宋国君臣脸色铁青,气氛凝重到极点。
赵定国取下脊梁上背负的利刃,双腿跪地,伸手将利刃呈递上前,口中叫喊:
“君上,末将守护不力,致使刺客得逞,连累宋国,危害深重!末将愿以死赎罪!请君上诛杀末将以谢天下!”
不等中郞令说完,一旁众人大臣纷纷拱手向宋君求情,恳请宋君宽恕中郞令过失,太史申不益恳切道:
“君上!卫士禀告,刺客行刺之际,赵将军以身庇护齐使,全身上下十余处剑伤,功莫大焉,赵将军为宋国肝脑涂地,不能杀啊!”
“君上!若不是赵将军神勇,刺客萧一民也不会被生擒!”
左大夫荆叔段也在位中郞令说情。
齐孟举手示意群臣不要多言,霍然拔出长剑,拂袖而起。
群臣胆战心惊,却见宋君快步上前,俯身扶起跪倒在地的中郞令,细声安慰道:“将军不必自责,刺客猖獗,使者被杀,是寡人治国有失!与将军无关,昨夜之命,乃酒后之言,不足为信,将军请起!”
赵定国闻听此言,又羞又愧,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脸色憋得通红,跪在地上兀自不起。
“今宋国内外交困,将军难道欲抛弃寡人不顾么?”
“末??????末将不敢!”
刚扶起赵定国,却听萧一民嘶哑笑道。
“哈哈哈哈!暴君!你弑兄篡位,人神共诛,今日我萧一民杀不了你,不能为司马大人报仇!明日自有人杀你!你杀了齐使,齐人绝饶不了你,齐王率大军南下之日,便是你碎尸万段之时!”
不等齐孟开口,刺客又将头扭向一边,扫视殿下群臣,怒目圆睁,脸部扭曲,用咒怨似的口吻道:
“你等奸贼助纣为虐!为暴君卖命!待齐王杀到商丘,鸡犬不留!一个也活不了!”
说罢,脸上露出视死如归表情,毫无恐惧之心,殿下诸臣已然骚动,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虎贲卫士叱咤上前,五六支长剑高高扬起,定要将刺客剁成肉泥,中郞令更是双目猩红,恨不得食肉寝皮。
“住手!”
齐孟斥退左右,一言不发,目光投向萧一民,脸上露出奇怪表情。
站在宋国国君面前的萧一民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一副蛮夷装扮,粗布麻衣,披发左衿,脚踩草鞋,面有菜色,形若槁木,头上梳着古怪的发髻,从这幅落魄模样来看,他在大司马唐鞅府上的生活是落魄的,至少不能和同行——那位站在孟尝君大院里弹唱长铗归来兮的冯谖——相提并论,直到很久之后,齐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这个普通门客为了唐鞅蹈死不顾走上刺客这条不归路。
或许仅仅是所谓的侠义。
然而宋国现在不需要这种浪漫主义的侠义,小国必须要务实,引刀一快只会留下无数孤儿寡母,大家都去当英雄了就只有亡国灭种。
英雄,你来做,坏人,我来!
“人是你杀的?“齐孟声音嘶哑颤抖。
“可惜不能杀了暴君!”萧一民咬牙启齿,嘴角溢出鲜血,眼睛直勾勾盯着齐孟,齐孟丝毫不会怀疑,如果有机会,这家伙会立即扑上来把他活活咬死。
“唐鞅勾结魏人,意欲谋反!又劫掠商旅,损公肥私,罪大恶极,你刺杀齐使,激怒齐人,齐国大军压境,诸侯以宋国不义,必不救援,商丘沦为焦土,宋国甲兵曝尸荒野,孤儿寡母饿死街头!这就是你想要的!”
萧一民抬头望望齐孟,冷冷道;
“我死且不畏,只知为大司马报仇,无言其他!”
齐孟长叹一声。
刺客误我!
大约在这些刺客眼中,百姓命若草芥,为主公复仇,一切都可以牺牲。
对刺客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齐孟决定问刺客最后一个问题。
“倘若寡人饶你不死,你会上阵杀敌么?”
旁边群臣闻听此言立即上前劝阻,被宋君斥退。
“放了我,我还会来沙丘宫刺杀!大司马府中三百门客,尚有余力,都会来找你报仇!”
最后一刻,齐孟放弃了说服这个亡命之徒的努力,或许死亡才是这种人最好的归宿。
如果这样杀了他,历史上只会多出一个忠烈刺客。
真相只有一个,齐孟不愿掩盖真相,让一个变态杀人狂魔成为后世敬仰的英雄,所以他要这样做。
“赵定国!”
“末将在!”
“刺客萧一民,叛主求荣,勾结齐国使者,刺杀大司马唐鞅,传寡人令,将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