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一人回到了海大富的住处,海大富正在屋子里坐着吃饭。海大富听到韦小宝回来,就问“为什么就你一个,小风子呢,他怎么没回来?”韦小宝道“他找皇上有事,晚点回来。”
海大富说:“那样啊!你就先吃饭吧!在和我说说今天发生了什麽事情。”
韦小宝说了到鳌拜家中抄家,被刺客锁抓,至于吞没珍宝、金银、匕首,加入天地会等事,自然绝不提,最后道:“太后命我和小风子到鳌拜家里拿两部‘四十二章经’……”海老公突然站起,问道:“鳌拜家有两部‘四十二章经’?”韦小宝道:“是啊。是太后和皇上吩咐去取的,否则的话,我拿来给了你,别人也不必知道。”
海老公脸色阴沉,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落入了太后的手里啦,很好,很好!”
海老公一把抓住韦小宝,提了起来。韦小宝“啊”的一声,尖叫了出来,当下便有个念头:“糟糕,糟糕,老乌龟生气了。”念头还未转完,已给海老公摔在地上。
韦小宝笑道:“公公,你试我武功么?好几天没教我功无了,这一抓是什么招式?”
海老公哼了一声,道:“这叫做‘瓮中抓鳖’,手到擒来。鳖便是甲鱼,捉你这只小甲鱼。”韦小宝心道:“老甲鱼抓小甲鱼!”可是毕竟不敢说出口,眼珠骨溜溜乱转,寻思脱身之计。
海老公坐在椅子上,轻轻的道:“你胆大心细,聪明伶俐,学武虽然不肯踏实,但如果由我来好好琢磨琢磨,也可以算得是可造之材,可惜啊可惜。”
韦小宝问道:“公公,可惜什么?”
海老公不答,只叹了口气,过了半晌,说道:“你的京片子学得也差不多了。几个月之前,倘若就会说这样的话,不带丝毫扬州腔调,倒也不容易发觉。”
韦小宝大吃一惊,霎时之间全身寒毛直竖,忍不住身子发抖,牙关轻轻相击,强笑道:“公公,你……你今儿晚上的说话,真是……嘻嘻……真是奇怪。”
海老公又叹了口气,问道:“孩子,你今年几岁啦?”韦小宝听他语气甚和,惊惧之情惭减,道:“我……我是十四岁罢。”海老公道:“十三岁就十三岁,十四岁就十四岁,为什么是‘十四岁罢’?”韦小宝道:“我妈妈也记不大清楚,我自己可不知道。”这一句倒是真话,他妈妈胡里胡涂,小宝到底几岁,向来说不大准。
海老公点了点头,咳嗽了几声,道:“前几年练功夫,练得走了火,惹上了这咳嗽的毛病,越咳越厉害,近年来自己知道是不大成的了。”韦小宝道:“我……我觉得你近来……近来咳得好了些。”海老公摇头道:“好什么?一点也没好。我胸口痛得好厉害,你又怎知道?”韦小宝道:“现下怎样?要不要我拿些药给你吃?”海老公叹道:“眼睛瞧不见,药是不能乱服的了。”韦小宝大气也不敢透,不知他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
海老公又道:“你机缘挺好,巴结上了皇上,本来嘛,也可以有一番大大的作为。你没净身,我给你净了也不打紧,只不过,唉,迟了,迟了。”
韦小宝不懂“净身”是什么意思,只觉他今晚话说的语气说不出的古怪,轻声道:“公公,很晚了,你这就睡罢。”海老公道:“睡罢,睡罢!唉,睡觉的时候以后可多着呢,朝也睡,晚也睡,睡着了永远不醒。孩子,一个老是睡觉,不用起身,不会心口痛,不会咳嗽得难过,那不是挺美么?”韦小宝吓得不敢作声。
海老公道:“孩子,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问话,韦小宝却难以回答。他可不知那死了小桂子家中有些什么人,胡乱回答,多半立时便露出马脚,但又不能不答,只盼海老公本来不知小桂子家中底细,才这样问,便道:“我家里只有个老娘,其余的人,这些年来,唉,那也不用提了。”话中拖上这样个尾巴,倘若小桂子还有父史姊弟,就不妨用“那也不用提了”这六字来推搪。
海老公道:“只有个老娘,你们福建话,叫娘是叫什么的?”
韦小宝又是一惊:“什么福建话?莫非小桂子是福建人?他说我以前的说话中有扬州腔调,恐怕……恐怕……那么他眼睛给我弄瞎这回事,他知不知道?”刹那之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含含糊糊的道:“这个……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海老公叹了口气,说道:“你年纪小小,就这样坏,嘿,到底是像你爹呢,还是像你妈?”韦小宝嘻嘻一笑,说道:“我是谁也不像。好是不大好,坏也不算挺坏。”
海老公咳了几声,道:“我是成年之后,才净身做太监的……”韦小宝暗暗叫苦:“原来做太监要净身,那就是割去小便的东西。他知道我没净身,要是来给我净身,那可乖乖龙的东……”只听海老公续道:“我本来有个儿子,只可惜在八岁那年就死了。小风子是我出宫办事是捡到的,这孩子天生体弱多病,见到他时,他已经病得快要死了,先皇见他可怜,就叫我救他,我见他想我死去的儿子,就带他进了宫,任他做了义子,他生性憨厚,老实,我只想他平安一生,《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