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子回到长安城不过七日便降下圣旨,将礼部侍郎萧文静处斩,一时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皇帝陛下的一句话,让皇庄案、突厥人身亡、御史台官员遇刺三件事自然而然联系在一起,最终背在了萧文静身上。
这在荀冉看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对于少年来说,这甚至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必再和卢仲臣,郑远桥纠缠,萱儿也不会受到外界打扰,再次回想起那可怖的夜晚。闲暇的时光总是好的,荀冉习惯每日清晨在书房的角落里读读这个世界的史书,品品香茗。午后,少年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靠着槐树弹弹吉他。梅萱儿总会把亲手做好的酥山(注1)送到荀冉手边,静静的听少年弹着自己听不太懂的曲子。人一旦闲下来,就总会胡思乱想。荀冉会想起前世的一些片段,虽然有些模糊,但却带来些许暖意。
这一夜他约来王维在府中赏月。花厅之中,摆着两张矮几,其上摆放着不少珍馐美味,二人把酒言欢间便谈起了诗歌。
王维小酌了一口高昌葡萄酒,笑道:“徐之兄,还记得我在崖州所作的那首《清如玉壶冰》吗,那天入东宫,萧太傅还曾提起,逼着我给他投行卷呢。”(注2)
荀冉有些惊讶:“摩诘兄,以你的才华参加科举必是三甲之列,何必去投那行卷呢。”
行卷多是士子晋身朝堂的捷径,有不少才学出众的士子因为出身卑微得不到主考官的青睐,不得不向当朝权贵投递行卷。但这行卷的投递极有门道,向谁投递,怎么投递,都会影响最后的结果。而且一旦士子向朝中权贵投递了行卷,就被视为这一党,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谓将前途都绑在了这人身上。虽然唐朝科举极重视出身,但王维毕竟是不世出的大才子,在绝对的才学面前便是考官也不敢打压。
“萧太傅与我同在东宫做事,即便投了行卷也无甚大碍。”
王维这话倒也是在理。萧纲身为太子太傅无论如何是会被看做太子一派的,王维投入他门下倒是十分自然。
“崖州诗会时我便看出徐之兄在藏拙,这次不如作上一首佳作,与王某一起投给萧太傅。”
荀冉夹起一片炙好的羊肉片,淡淡笑道:“荀某之资,岂敢和摩诘兄相比,这事便算了吧。”
谁知王维却一拍矮几道:“徐之兄若是不作诗来,便把这一桌美酒饮尽可好?”
荀冉心中好笑,这高昌葡萄酒说来与后世的果酒差不多,酒精度数十分低,这样的酒便是喝上满满一壶也不会醉倒。而且他最爱喝的就是葡萄酒,王维拿这个相逼确是想错了。不过今夜月色正好,他也确是起了兴致,遂起身踱起步子来。
沉吟片刻,荀冉吟诵道: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这是诗仙李白所作的《把酒问月》,可惜荀冉身处的这个架空唐朝李白并未出现过,他便做件好事,将其写出来让天下万民传颂。荀冉没有什么道德洁癖,也不是什么圣人,在这样一个架空的时代他最大的资源便是前世所背的那些诗词,只有充分利用好,他才能更好的在这个世界生活。
活着,很好的活着,这便是荀冉的追求。
“徐之兄,这诗该起个什么名字?”
“恩,就叫《把酒问月》如何?”
王维拊掌赞叹道:“好一首《把酒问月》,徐之兄还说自己没有藏拙,依王某看,此诗尚在王某拙作之上。哎,不行,徐之兄你一定要将此诗献给萧太傅。”
荀冉却是摆了摆手道:“如此拙作还是不要投行卷了吧。”
王维自是有些恼怒:“徐之兄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觉得投递行卷有污身份?”
荀冉摇了摇头,叹道:“实不相瞒,此诗并不是荀某所作,而是睡梦中一位仙人赠予荀某的。”
“仙人?”王维听后一愣,旋即抓住荀冉双手道:“那仙人只留下了这一首诗歌?”
荀冉耸了耸肩。
“留下了三百余首。”
王维:“......”
荀冉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不会把此诗直接献给萧纲。且不说他一个十六岁的商贾之后作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诗歌,满朝文武相不相信。便是这些人都相信了,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妖人,毕竟像王维这样的大才子在这个年纪也做不出立意如此之高的作品。
那么,他就要给这些诗歌编出一个理由来。唐朝人对于怪力乱神的事情多少还是信的,如此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至于这个理由有多少人信,是否认为他在沽名钓誉,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王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