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朱记,裴老四赶着牛车到了城南靠城门边的街市。
闷了一路的话终于问了出来,“妍丫头,你咋懂得那么多?”
裴妍跳下车,朝他笑道,“书上写的呗。”
“那书,这么有用啊?”裴老四和裴家众兄弟一样,连三百千都没读完,大字认得没一箩筐。在他的印象中,那书很是枯燥无味。
“是啊,很有用。”裴妍一边往街市两边看着,一边和裴老四说着话。顺着这话头又劝他,“反正好丫头和妙丫头现在年纪还小,你们家也不用她们做什么话。四叔干脆也教教她们读书认字。”
顺着这个,她也想到了自家的裴蓉和裴钰
裴玥虽然不在家,可她顶着和裴钥学了些字的名头,也能教上一教。
裴蓉是没机会去学了里,她可以教教她。不多教,先把《三字经》给教会了呗。至于裴钰等翻过年头,也该送他上学了。
裴老四因她的提议失笑,“丫头片子读什么书啊,人家正经的小子还不读呢。”
裴妍就以自身做例子,“你看。我要不让我哥哥教我看书认字,我也不懂这些是不是?现在我懂了,还能用书里教的东西赚钱,怎么会没有用呢?”
这倒也是!
裴老四让她说得一愣,又笑了,“成,我回家和你四婶儿商量商量。”
裴妍晓得他这话,只不过是随口一说。
而且她方才说让裴好裴妙读书也是随口一说,虽然说过之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到底也要徐徐图之。
自已现在在别人眼中还是个大字不识的睁眼瞎呢。等什么时候,她能脱了这个帽子,再说旁的事儿吧。
两人边说边走,突地看见一间铺子,外头地坪上摆着竹床,那床上堆了许多零散的布头,旁边还围着三四个妇人在那里挑挑捡捡的。就挤了过去。
挑了三四块质地柔软,颜色清爽的料子,付了钱,这才和裴老四一块回了家。
这一趟。他们赶着时间,出发得早,到家时才半晌午时分。果然黄氏在当院做着针线,苏氏在逗弄着小儿子,王大壮家的也拿了鞋底子。几人一边做活一边说闲话。
裴妍到了家,先帮着裴老四把她买的花卸下来,这才把买的几块布头,拿去给黄氏。
黄氏看着眼前这几块柔软的新布,怔了一下。
“给小弟做衣裳的。”裴妍笑道。黄氏生了两个女儿了,也盼着儿子。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儿子,总得讨个口彩。
裴老四这才知道侄女买的布是给自家的。忙笑道,“我要早知道你是买给我们的,早拦着你了。”
黄氏就嗔他道,“你知道个什么?这要是换个有眼色的人跟着。一看妍丫头买的这东西,还能猜不出来?”又说裴妍,“你才没挣几个钱呢,又给我们买这个做什么?”
裴妍不由分说把布往黄氏怀里一塞,笑道,“就当是四叔提前预支了工钱。”
黄氏心下感激。这个四侄女儿,人家对她的丁点儿好,她都记在心里呢,是个知道回报的孩子。丈夫这才给帮了几天忙,这些天单塞给两个丫头钱。都有三四十文了。
就把布往怀里一收,道,“那成,到你四叔发工钱的日子。你可记着从中扣出来啊。”
苏氏就笑她,“你还当真了呢。她是个做姐姐的,给添个布料也是应该的。”
黄氏叹道,“这做姐姐和做姐姐也不一样,几个小的还长大也就不说了。你看大嫂二嫂二家的。婉丫头跟着那孔家往定州去了,一走这么些年。别说见人了,如今连个信也不得着,也就算了。娟丫头……”她说着叹了一声,“罢,她自己境况也不好,我也不攀扯她了。可是这个娆丫头……”
黄氏说到这儿,自己笑了,“我也是糊涂了。她连那样的事儿都做出来,我还指着她想着旁人不成?”
裴老大家的老大裴婉,嫁到石隶县附近的孔家庄。那是当年裴大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她家的远亲给说的一门亲。
也是平常百姓人家。只是裴婉的公爹是个有主意的,她才刚嫁去的第二年,朝廷下令“着地狭人稠处移往定州仓州等地广人稀处”。
原划定的移民是云州江州那带的百姓,根本没有青州府什么事儿。
可那老孔头想着自家人多嘴多,地又少,又听人家说移到那边,那地任人占领,只要占着就是自家的。与其留在家里头守着那几亩水田过一辈子苦哈哈的日子,倒不如放手闯一闯。于是就动了心。
这一去一千多里的路,背井离乡的,在普通百姓眼里可不算什么好事,生恐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那划定移民的地界,许多百姓都想方设法的躲。
他倒好,竟主动往上凑。
朝廷正愁移民的人不够呢,哪会理会他是哪里的人,只要是人,都能跟着去。
老孔头没费什么劲儿,就顺利加入了移民大军。知道了这事儿之后,裴老大两口还去闹了一场,不让裴婉跟着孔家过去,大不了合离。
裴婉却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