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冷不防被人披了一件大氅,雉奴轻轻地向后靠了靠,将身体笼入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你怎知是我?”
刘禹反而有些惊讶,一边为她拂去面上的雪花,一边贴着耳朵问道,热气吹得她有些痒。
“我自是知道,又不是头一回了。”
这倒是,建康守城的那段日子,不知道有多少次,当他在清晨时分走上城头时,一眼就会看到蜷缩在墙下的少女,总会为她盖上一件毯子或是径直抱入城楼,让她睡得更舒服些,那个时候,他自认心中并无绮念,只当是个邻家小妹来疼的,或许是这种亲密,让少女的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刘禹不知道,也不敢去问,因为对方未必是这么想的,所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或许就是此刻的写照吧,大氅将少女包得严严实实,他连人带衣服紧紧抱在怀里,就这样一同看着大雪下的海面。
“你在担心天气不好出不了海么?”
“张瑄带人走过几趟,鞑子的海防不严,这种天气巡船都不会下水,正利我军突袭,前厢的军士多半出身海边,行船当是无碍,如今他们在水军大营中操练了半个月,就是凫水也是使得的。”
“那就是旁的事,这里对面是辽东半岛,金州方向,你来告别还是祭奠?”
雉奴在他怀里摇摇头:“什么也没做,只是想来这里站站,便来了。”
“若是心里过不去”
“我等他两年,不是心里放不下,而是想要有个交代,终归是我对不住他,没有那一仗,如今的京东路会是一个什么局面?我不喜欢欠下这样还不清的债,每回一想起心里头就堵得慌,更不知如何去见姜老帅。”
“他又不曾怪你。”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拒了婚,为什么,人就没了呢?”
“不能这么想,战事一起,所有的军人都要为之服务,水军本就负有监视和拖延之责,张瑄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不也说过,战前,没有人不是自愿的,你可以记念他们,但不能小瞧他们,不是你的原因,更不是你的责任,我相信,无论他在哪里,都会希望你过得好,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向你表明心迹,雉姐儿,只要你能过得好,就算这辈子不嫁人,我养你便是,为何一定要自苦呢?”
雉奴默不作声地伏在他的怀里,刘禹没有听到啜泣声,一根筋的人单纯,可也固执,自己的话有没有起到作用,他不敢肯定,两人就这样默默地抱了一会儿,只听她开口说道。
“等战事完了,我会去向姜帅说明一切,请他应允。”
“嗯。”刘禹应了一声:“那咱们可否换个地方说话,这儿太冷了。”
雉奴“扑嗤”一笑,两人相拥着走下山石,叫上躲在下头的四女,走向设于岸上的驻军大营。
大营里秩序井然,这种天气不好搞野外训练,军士们大都呆在营房里,由各军的文化教官教授文化知识,或是进行枪械的分解和保养,或是进行无实弹射击瞄准训练等等,当然了,每天的体能锻炼也是必不可少的。
“弹药的保管制度的落实了么?”
营中听不到枪声,刘禹猜测应该是实弹没有发下去,果然听雉奴答道。
“嗯,除了哨位上的值日军士可以领到一个二十发弹夹,各军的弹药都由文化教官统一保管,只有在实弹训练时才会下发。”
“实弹训练多久一次?”
“三天,一次六十发,要求是五十步靶九成,一百步靶七成,不合格者加练,步兵的操典更看重队列,好在咱们之前演练得不少,倒是不难。”
“炮手呢?”
“他们天天都在用训练弹练习,那个劳什子射表也太过繁琐了些,不如机枪爽利。”
“可是攻坚没火炮不行啊。”
两人边走边聊,转眼就到了中军大帐,一面赤红色的大旗飘扬在雪花中,旗面上绣着一朵金黄色的蔷薇花,见他抬头去看旗帜,雉奴忍不住埋怨。
“好端端弄朵花儿做甚,如今人人都说咱们忠武军是娘子军,哪有半分杀伐之气?”
“我却觉得甚好,他们不就是你红娘子的军士?军中是否有杀伐之气,不是旗子上绣把刀子就成的,得看谁来带,你会把他们带成什么样,他们就是什么样,这花名为血蔷薇,正配我的雉姐儿,把它插到大都的城头,谁还敢笑话你们是娘子军?”
“就你道理多,说不过你。”
虽然这么说,稚奴还是认可了他的话:“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河北的进展不顺,这会子还没进保定路呢,且等等吧,你这里、济南那里、你阿兄那里都要保持同步,就像一道铁闸,将敌人牢牢关住,你们抓紧时间多加训练,天气冷,出了海会更冷,冬装不可不备,将来他们或许还会进军辽东、高丽,都是寒冷的所在。”
“嗯,我省得了,阿兄呢,到哪里了?”
“过来之前,他们刚刚拿下汉中郡,正朝着关中进发,蜀道不好走,这个速度已经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