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说罢,扔下仍在痴呆当中的赵溍,走进了前面的过道,那里面一排都是郎中的诊室,而他们的病人已经通过急诊通道,去到了一个房间里,当他走进去的时候,马暨等人站在门外,向里头张望,那个病人则躺在一张榻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在一旁为其把脉。
“好了,再试试别处,这里如何?”不一会儿,老郎中将手松开,开始掀起他的外衣,按压腹部,从刘禹的角度,能清晰地观察到病人的神色变化,看得出,这位老郎中经验还是有的,动的地方都有明确的目地性,连续按了好几处,却没有急于下结论。
病房里除了郎中和病人,还有几个护士,她们既是工作人员,同时还兼任学生,此时全都在一旁恭身谨立,想要听一听老郎中的见解,谁知道隔了一会儿,都没有声音,不光她们不解,就连榻上的黄万石都急了。
“药药老,本官是不是要去了?”
“休得胡说。”老郎中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皱着眉头坐回桌边,提起蘸满墨水的一管笔,不紧不慢地开始书写医案。
两人的对答引起了刘禹的注意,从言语间可以听出他们分明认识,看样子这位郎中还有些名气,不然不可能结识到黄万石这种高官,黄万石是什么人?铁杆的贾党,在贾似道为相的那十多年,一直是其门下的走狗,这可不是贬称,从言官做起,替他咬过不少的政敌,最为有名的就是那位李叔章了。
其实早在咸淳元年,李芾就做到了浙西安抚使兼知临安府,离着政事堂只差一步,却因为触怒了贾似道,就是被此人弹劾才落了职。这一蹉跎就过了整整十年,到了德祐元年才重新起复,而贾似道被清算之后,他这个走狗依然官运享通,在江西路臣的位置上一直呆到元人打来,如果不是刘禹横插了一脚,由江西转任荆南,此时已经是元人的江浙行省中丞了。
刘禹转头朝吴老四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转身离去,过了不久,便返回病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位老先生姓陈,来自谭州,一路上为难民诊病,分文不取,口碑极好,人人称之为‘神医’。”
或许是房中太过安静,吴老四的声音又稍大了些,被老郎中听到了,站起身摆摆手:“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医,老夫不过寥尽心意,似你家抚帅这般,广设医舍,才是惠及万民的无上善举。”
他朝着刘禹一拱手:“陈自明,抚州人氏,于医道自忖有些心得,不过到了这琼州地界,才知道天外有天,适才有病人在,怠慢了抚帅,恳请宽宥一二。”
“老先生说哪里话来,肯在小地悬壶济世,该本官谢你才对。”刘禹回了一礼,指着黄万石说道:“方才观先生看诊,似有疑难之处,不知可否分说分说?”
“这个么”陈自明犹豫了一下,转向那几个护士吩咐了一句:“你们寻些热水来,慢慢喂他饮下,不可过多。”
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刘禹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话不好让病人听到,两人出了病房,来到外面的走廊,几个亲兵把住门口,又隔绝了两头,为他们分出了一个无人打扰的空间。
这样的做派,本是吴老四下意识之举,而在外头等着的邓得遇、马暨等人看来,就有些深意了,他们紧张地围过来,都想要听一听,老郎中的难言之隐,倒底是因为什么?
“老夫适才看了一下,应该是肠疽之症,症状有些急,怕是内里有所损伤,若是加以药石,只恐收效不大,反而会加重病情,故此有些踌躇。”
他这么一解释,刘禹倒还罢了,邓得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显然是个棘手的病症,马暨不明所以,也说不出什么,只有赵溍是唯一在病发时与他同处一室的人,一听之下也是慌乱不已,生怕有个什么好歹,牵连到了自己身上。
“难道不是积食过甚?”
“他吃了很多吗?”刘禹奇怪地问道,按照规定罪徒的吃食是定量的,只有完成了劳动才能分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积食。
这个问题让除了老郎中之外的其他人都有些尴尬,等到马暨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他才知道这货居然一天活都没干过,理由就是体弱多病,想想也知道,一天到晚不动弹,饭量还不小,不出问题才怪。
生气归生气,就这么眼睁睁看他死掉,在场的人都不忍心,否则何必送他来就医呢,既然原因找到了,刘禹也大致明白老郎中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是吃涨了,而是肠胃出了问题,问题还不小。
“看样子,不是急性肠炎,就是阑尾炎,拖下去也许会穿孔,导致腹腔受损。”刘禹自言自语地边说边摇头,几个人都是大惑不解,而老郎中陈自明的表情,却像发现了什么怪物一般地盯着他,
“正是如此,倘若用汤药,不及入胃,就会压坏肠道,这便是老夫所说的痈疽,发作之时,须脏腑坚而不秘,通而不泄,则真气不耗,邪无所留,如秘结,否则便会肠穿肚烂,生机全无。”很显然,虽然不明白什么炎,但最后的结果,他是听懂了。
这一下轮到刘禹听不懂了,不过既然得到了他的肯定,多半自己的猜测也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