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二刻左右,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高处俯瞰下去,整个庐州城被万家灯火点缀得如同星光闪烁在空中。守兵们按照各自的区划走上街头,开始了例行的巡查,寻常的百姓如果此刻还在街上被撞上轻者拘押,稍有异动更可直接格毙。
不同于别处街道上的漆黑一片,从位于中街不上来,也许是逾六十年的沙场经历,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吧。他还记得上一次是年初在鄂州之时,前军被元人冲得七零八落,自己就有过这种反应,而当时他是转身就跑了,现在呢?
夏贵的视线扫过肃立在街边的那一张张脸庞,看到自己人的身影,应该能让自己心定的,可为什么这感觉还越来越强烈了。街边的一个个巷子黑得看不清楚,就像里面藏着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夏贵握紧了手中的鞭子,不由得想用力抽上一下,好尽快离开这里。
当骑在马上的那张苍老面容转过来时,隐在黑暗中的金明正好与之对上,熊熊的火光将他周遭照得很亮,这么近的距离,让金明觉得有些奇妙,他还是头一次这样试图去杀一个人,手上的大弓突然颤了一下,弓弦由于急速收缩发出轻微的“嗤”响。
羽箭飞过来的时候,夏贵正扬起手臂准备策马,他的目光已经转向前方,因此等到破空之声传到耳中,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不好”这是中箭之前他脑海中蹦出的两个字,金属撕裂以及被挤压的那种涩人声响起,夏贵觉得自己的肋间就像被蚊子盯了那么一下,没觉得有多疼。
紧接着,飞向头部的那支被他本能地偏了一下,箭尖砸在精钢制成的后部,一股大力扯得没有系上的头盔脱离了脑袋飞出去,“铛”地一声掉在石板路上骨碌碌地滚到一边。生死之间不过一瞬,高据在马上的夏贵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切,来不及开口说一个字,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顾一切地主动滚落马下。
“动手!”心中暗叫了一声可惜的金明眼睁睁地看着马上之人消失在视线中,原本极有把紧的第三箭也随之落了空,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对着早已打开的对讲机下达了攻击开始的指令。
“有刺客!”几乎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亲兵们齐声高呼,附近的几个猛地拉住缰绳,让坐骑前蹄腾空,这才险险地避开了已经落到地上的夏贵,后面的赶紧停马下来,前面的也在拨转马头,准备向着夏贵这里集结,沿街的军士已经举着火把冲向了金明所在的那条小巷。
在金明下令之后,原本潜在各处的军士们都开始了行动,首先奔出去的并不是箭头,而是一辆辆的板车,这些板车都被点燃,里面的木块也早已被洒上了火油,一些力大的军士就这么推着这种火车,怒吼着冲向街中。
同时受到各个方向的攻击,夏贵的手下开始产生了混乱,趁着这个时机,几十辆燃烧的板车将整个街道隔断开来,所有赶来增援的军士都被大火挡住。巷中的金明也掏出火柴点燃了面前的大车,看着逐渐逼近的军士,用力一脚踢过去,燃烧的大车“轰隆隆”地冲了起来,将那些军士又逼得退了回去。
“够了,所有人听我号令,沿之前的退路迅速撤离,不要与之缠斗,某再说一遍,全都撤离!”刘禹的声音在对讲机中响起来,金明看着前面不远处被军士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夏贵,他们不是来杀人的,现在已经达到目地了,没能当场格杀确实遗憾,可也犯不着在此拼命。
现在的确是撤离的最好时机,那些大火隔断了各街道的联系,城里的守军还没有被惊动,或者说还没有能及时赶来。所有听到指令的人都趁着黑暗潜入各个小巷中,然后退往计划中的集结地,只有一个身量不高的黑影却潜向了另一个方向,同一组的两个亲兵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一起跟了上去。
刘禹在城中最高的教弩台上用高倍望远镜看着这一切,由于那些火把的作用,他不需要动用夜视仪就能看清。这里离得已经相当远了,随着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在刘禹的视线里,已经有好几队人马举着火把往那里赶去,他知道那是城中的巡兵,也是反应最快的兵力。
金明带着人从巷中转入了街道的后面,他们从打开的后门中进入了易先生的那间宅院,现在要进行计划的最后一步,把整个事情栽到鞑子头上。他一面吩咐,一面带人穿过院子进入了前面的商铺中。
透过门板的缝隙,金明能清楚地看到街上的情形,夏贵的手下仍然围在那里,举着火把的军士们警戒着周围。金明朝身后的几个人低声招呼了一下,示意他们做好准备,然后取下横在上面的栓子,打开一扇门板。
“将他们推出来,手脚都解开。”随着他的话语,留在后院的人将易先生和他的那些伙计都推到了院子里,然后让他们站成一排,将缚住他们手的绳子解开,突然手上获得了自由,易先生忍不住举手扯掉了眼睛上的罩布,一睁眼看到的情形就让他吃惊不已。
铺子里的金明等人这里也开始了行动,他们从打开的门面中探出身去,大致地比了一个方向,就将手上的弓箭一齐发射出去。看到那些军士发现之后拥了过来,赶紧往后院退去。
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