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未停。山中气候变幻莫测,虽然外面秋意正浓,但威沂山中却提前进入冬季。自那一场雪崩之后,天只放晴了几日,便又下起雪来。不过这雪倒不像之前那般迅猛,只是每日晚间到清晨,细细绵绵地飘着雪花。
屋内炉火烧得通红,温暖如春。白衣的男子抚着古朴的琴,动人的乐曲便流淌而出。但男子好看的眉头却始终皱着,像是对自己奏出的琴音很不满意。“无名”当真是一把举世难寻的好琴。只是自己的琴技逊了一筹,再怎么磨合,始终还是不能配上“无名”。而这世上唯一能够帮助他的人,却执意不再弹琴授艺。也许,究其一生,在琴技上也无法达到与“无名”相配的造诣了。念及此处,且遇重重地叹了口气,琴声戛然而止。
偷香在且遇房门外,倚着木质的栏杆,望着漫天细碎的莹白。她伸出同样莹白细腻的手,便有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处,然后慢慢融化成一汪清流。屋内的琴音绵远流长,音色温柔细腻,夹着些道不尽的哀思。她正兀自听得入神,琴声却毫无预兆地中断了。紧接着,一声叹息传来,那种深深的无奈,一下就将偷香的心揪了起来。
她和且遇在雪如是的住处修养了十多日了,伤势也好得差不多,只是断骨处还会隐隐作痛。且遇拜师失败,只是在雪如是那里获得了一把倾世好琴而已。自从上次雪如是拒绝了他,且遇倒是再也没有提起过拜师之事,但每日,他都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停地练琴。起初还练得好好的,但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进行不下去。虽然他不说,但偷香知道且遇心中的失落和无奈。他是真心地爱着古琴一道,想随雪如是习琴。若是这个愿望不能实现,一定会令他抱憾终身的吧?
正当偷香想得出神,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且遇从房中走出,看见红衣女子秀美的眉头皱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便笑着问她:“偷香姑娘,在想什么?”
“啊……”仿佛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被捉个正着,偷香不禁微红了脸,支吾,“没、没什么。容公子怎么不继续弹琴了?”
且遇微笑,只是笑容里夹着些微苦涩:“再练下去,便也是如此了。我们在这里叨扰了许久,如今你我的伤势已无大碍,我想早日向雪前辈辞别。”
偷香叹气:“是啊,很久了。玉儿她们兴许都等急了。若是再见不到我们,怕是要遣人来寻了。”
“玉姑娘嘛……”听到那个名字,且遇心头不禁浮现出那个天真烂漫的紫色身影。连日来的抑郁好像被那人灿烂的笑容驱散了不少,于是他微微有些出神,许久才喃喃道,“嗯,不要让大家担心才是,我这就去找雪前辈打声招呼。”
只是他的走神却被关心则乱的偷香曲解了意思,她想,容公子果然还是不甘的,只是如今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身影渐渐走远,偷香紧紧地咬住下唇,心里却做出了盘算……
是夜,天空漆黑,不见一丝星光。云层乌黑厚重,天又细细密密地飘起了雪来。小小的木制别院,就坐落在白雪皑皑之中,遗世而独立。院子里积压了多日的雪,因无人踩踏,干净而纯白。而就在这一片积雪之上,立着一个火红的身影。那个美丽柔弱的女子,身披火狐裘皮斗篷,内着朱红色衣裙,就像这白色天地间一簇炙热的火焰。她的面容精致无瑕,一双漂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不远处那映在窗纸上的倩影,然后缓缓地跪在了雪地里。刺骨的凉意从膝头传来,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却忍着寒冷开口:“雪前辈……”
屋内,本来挑灯夜读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听到外面偷香的呼唤,细长眉梢轻挑,淡淡地道:“何事?”
“偷香恳请雪前辈收容公子为徒,授他琴艺!”跪在雪地里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
“呵呵……”窗上的剪影晃了晃,屋里的人发出一声哂笑,“还是不死心吗?我看那容且遇都已不再纠缠,你又何必多事?”
“不是的,”偷香急忙辩解,“容公子没有放弃,他只是不愿强人所难罢了。”
“哦?”雪如是的语气愈发讽刺刻薄起来,“他不愿强人所难,你便来替他出头吗?我雪如是半生漂泊,怕过很多,但却最不怕别人为难我。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你磨破了嘴皮,我会不会答应呢?”
偷香低垂着头,依旧坚持:“前辈,容公子真的是发自内心热爱古琴。他尊您、敬您,若您肯授艺与他,他必不忘前辈厚德。不光如此,若是您能答应,偷香愿此生为您做牛做马,来世衔草结环!”
雪如是轻笑:“不忘我恩德?我要他记着我一生作何?你不必再说了,我也不需要你来做我的使唤丫头,你回去吧。”
“您……”偷香气结,终于忍不住道,“您一定要如此无情吗?您的心,哪怕是冰做的,铁做的,也该被容公子的赤诚捂热吧?”
屋内,雪如是重新拿起桌上的书籍,轻轻翻阅着:“不错,我的心的确是冰做的,是铁做的。只不过,那冰是千年寒冰,那铁是万年玄铁,捂不热的。”
偷香死死地咬着牙:“前辈若是不答应,偷香便跪在您门前不起身。既然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