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医官拉起当年那仗,讲到这块儿,依然难抑心中激动,喘了两口气,接着说道:“当时的情况可谓千钧一发,为师一把拉住就要冲过去拼命的李有水,对他说道:咱们不能一股脑冲上去,得分兵,你给我五百兵士,我冲上去缠住这支骑兵,你不要管我,帅大队尽管绕过去直扑突辽人的本营。你三爷爷二话不说,当机立断,分给为师五百兵士。为师把身上带着的火油和火信都交给了李有水,嘱咐他:待会儿我要是冲不出去了,你替我多烧几个突辽人的营帐。你三爷爷当时啥话没说,只是重重的握了为师手一下,点点头,带着大队兵士就往侧面冲去。”李得一跟着担心道:“师父,你就五百人,能拦住这两千突辽骑兵么?”
“拦不住也得拦,不然让这支突辽骑兵,拦住了我们,后续的突辽骑兵一旦跟上来,我们这两千人就得全军覆没。若是我们这支奇兵失败了,说不得正面战场上狄大帅也得有危险,大帅再厉害,毕竟突辽人的骑兵要更精锐一些,突辽人的战马也占着不小便宜,马力比咱威北营的战马普遍高出一截。别看为师这边危险,你三爷爷带着那一千五百兵士直扑突辽人的本营,更是九死一生。当时突辽大汗把他最精锐的五千王帐骑兵留在身边还没派出去,他原本是打算用这些骑兵来做最后一击的,没想到却被你三爷爷撞上了。为师与你三爷爷兵分两路之后,为师带着五百兵士迎着来袭的两千突辽骑兵就冲了上去,你三爷爷则率领剩下的兵士绕道往北,然后直插突辽人的本营。”孙老医官说着,用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子上给李得一画出当时的情形,好让他看的更清楚。
“当时为师临阵把五百兵士排成疏散的两列,试图吸引突辽人的骑兵。”孙老医官说到这儿,面上的神情忽然转为悲恸,声音也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李得一奇怪道:“步卒对抗骑兵,向来应该摆紧密防守圆阵,或者方阵。师父你居然摆出薄薄的两列长阵,还把兵士疏散开来,这不是送死么?这么薄的阵势,让骑兵一冲就垮啊。”孙老医官听到这儿,忽然间老泪纵横:“为师岂能不知,岂能不知!可当时若摆出紧密防守的步卒圆阵,突辽人一旦攻我们不下,转身去追李有水那支人马怎么办?到时候还怎么能趁机缠住他们?为了给李有水争取时间冲进突辽人的本营,为师当时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草原上步兵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想拖住这支骑兵,也只有拿这五百兵士的性命去换。”孙老医官说到这儿,自己斟满一盅酒,端起来洒到了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为师对不住那五百弟兄,对不住他们啊……可为师不后悔。徒儿你记住了,战场上战机转瞬即逝,到了决断的关键时刻决不能有妇人之仁。为师直到现在想起那五百弟兄都会痛彻心扉,但为师不后悔,他们用自己的命为威北营在那场大战中获得胜利赢取了先机。”
“再说为师当时并不是一时鲁莽才做出这种决定。当时为师原气修为已经初至俱五通境,业已修成了神目通能。这支突辽骑兵刚露头,为师就看到了他们,并在行进中仔细观察了他们一番。发现他们的装备并不齐整,手里拿的兵器是什么家伙都有,长枪短刀,锤子,有的甚至还拿着裹着铁刺的木棒。看到这种情况,为师当即判断这支骑兵必然不是精锐。那时,突辽人大队精锐骑兵已经被突辽大汗全部派了出去,正与狄大帅率领的三万威北营骑兵在北门关下激战在一处,最精锐的王帐骑兵仍被突辽大汗藏在某处等待时机,好发动致命一击。此时突辽人能调动的,也不过是次一等的部落骑兵罢了。为师凭着手中这五百威北营精锐步卒,虽然摆出一个送死的阵势,却还是有把握抗住第一轮最猛烈的骑兵冲击,然后缠住这支骑兵的。”孙老医官坚定说道。李得一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他虽然亲自上阵打过两百对两万的悬殊之仗,可说实在的,那一仗,完全是仰仗王壮彪这个世间罕有的虎将大发神威,才能一举击杀蒙兀贼酋,取得胜利。可即便如此,那仗打到最后,冲出去的两百精锐骑兵,最终战后活下来的尚且不足二十人,十成去了九成多。再看看师父当时不过是俱五通境初成,又没有王壮彪那样不讲道理的一身巨力,带领的又是步卒,凭什么拦住这支骑兵?李得一忍不住在心中疑惑。
孙老医官继续说道:“而且当时为师还留了一着后手。分兵之后,李有水带着其他兵士必然是一路急跑,若仍带着长枪,快跑起来只会造成妨碍,毫无益处。所以在你三爷爷李有水带着剩下的兵士离开之前,为师让他把所有的长枪留给了我们这五百人,他那一千五百兵士只带一把短刀继续赶路。这支突辽骑兵的首领看到我们摆出这么一个送死的阵势,果然就直接扑了过来。第一轮冲锋,就冲散了我们的阵势,足足有过百兵士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无法起身。为师待突辽骑兵这轮冲过去之后,立即命令剩下的兵士迅速转身,直接捡起搁在面前地上的长枪,朝着这伙突辽骑兵投掷了出去。当时突辽骑兵刚杀透为师的步兵阵势,尚且来不及调转马头,所以这一轮投掷,全刺在了他们后背空虚之处。倒也杀伤了几十骑,效果还不错,对这支部落骑兵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完全印证了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