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医官听到师弟喊自己,迅速跑了过来跟师弟来到无定河边。小刘医官看清河中漂着的东西之后,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河面,牙咬得嘎吱嘎吱响。许久,小刘医官开口道:“你马上去喊两位把总来。”语调中的怒火显然已经到了极点。
两位把总一来,顺着小刘医官所指,就看到了河中漂浮着无数的尸体。小刘医官径直开口道:“咱们今晚不渡河了,马上安排兵士捞尸体。咱们既然遇上了,就必须管这事儿,不能让百姓的尸体就这么在河里漂着,任鱼虾啃食。得把他们入土安葬!”两位把总对视了一下,韩把总开口说道:“弟兄们这时都已疲惫不堪,何况咱们的口粮也撑不了几天了。”小刘医官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无妨,我已有了打算,命令兵士杀掉缴获的突辽马匹,今晚吃顿马肉,吃饱了好干活,吃不完的马肉给每个兵士分分,都带上。等过了无定河就离家不远了,若是昼夜赶路,再往西走十天便可赶回定北县。”
韩把总还要争辩两句,被钱把总拉扯着走开了。两委把总把命令传达下去,威北营的兵士虽说舍不得胯下的战马,可还是执行了军令,韩把总特意先挑着瘦弱的和骟过得战马宰杀。兵士们被分成几批,一批专门负责捞河中的尸体,另有一批集合在一起挖一个大坑,准备埋葬捞上来的尸体。还有两波兵士先歇息,积攒体力准备接替前两批兵士。又单独分出几十人负责宰杀战马,架锅烧水,准备煮马肉。韩把总挑了又挑,好容易留下些最好的突辽战马,都是没阉割的种马和年轻的牝马,准备留着回去产小马驹。韩把总挑完这些好马,就捂着脸扭头离开了,兵士们开始宰杀马匹,清理内脏,拾柴火。
小刘医官和李得一都在帮忙捞着河中的浮尸,李得一还特意安排几个兵士去弄了不少长的枝杈回来,暂时充当钩子,帮着打捞漂在河中心的浮尸。忙了大半夜,饶是小刘医官修到了俱五通境的身体,也感觉疲惫不堪,一般的兵士们已经轮换了三班。李得一气喘呼呼,满头冒汗凑近师哥说道:“师哥,俺看差不多行了,要不今天先这样吧,兵士们有的都累脱力了。”小刘医官抬起头四下观望了一圈,发现不少士兵已经累得直接昏睡了过去,拍拍师弟,疲惫地说道:“你让他们先歇歇吧。我去弄点石头垒个祭台,得给这些死难的百姓们安安魂,他们死的不甘心啊,都是横死的。顺便把咱们捎带的突辽人的人头拿来几个,我要借这些人头祭拜这些死去的百姓。”
过了一阵,李得一把人头准备妥当,摆在了小刘医官临时搭起的石头祭坛上。小刘医官掏出剩下的最后一点白绷带,绑在了头上,一挥手,点燃了旁边堆起的柴火堆。“魂归来兮……”小刘医官独自在祭台上吟唱着招魂词,李得一在下面开始动手跟兵士们一起把几个土坑填上。
新挖的大坑中密密麻麻全是摆好的平周朝尸体,这一个坑足有一千多具。李得一边填土边念叨着:“俺们人手不够,手里的家伙儿也不凑手。这荒郊野地的,你们也别嫌弃,先凑合着吧。这次先拿几个突辽人的人头给你们消消怨气,等以后俺会杀更多的突辽人给你们报仇的。血债血偿,俺一定要让突辽人血债血偿。突辽狗杀了多少平周朝的百姓,俺以后就杀多少突辽狗!都安息吧……”
小刘医官眼瞅着师弟跟兵士们慢慢把大坑填上,久久没有一句话。天上浓重的乌云遮蔽了夜空,第一月被彻底挡住,就连星光都半点儿透不出来。夜,彻底黑了下来。李得一抬头看着站在祭台上的师哥,却发现根本看不清在这黑夜笼罩之下,师哥此刻的模样。李得一此刻觉得,现在师哥身上笼罩着一只野兽,一只想要痛饮仇敌血液的野兽。小刘医官从小跟着师父孙老医官长大,孙老医官一声崇敬狄大帅,特别推崇狄大帅一生戍边护民的理想。小刘医官从小跟着师父长大,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在心中认同着戍边护民的理想,此刻见到这无定河中漂着的数不尽的百姓尸首,内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
李得一静静地等着师哥从祭台上走下来,低声说道:“师哥,河里的尸体根本捞不完,咱们只捞上来一小部分,更多的都顺着无定河漂走了。”小刘医官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能捞多少算多少,咱们尽力就行了。我决定了,咱们先不急着往回赶了,明天接着在这河面上捞尸体,尸体这么多,总不能让兵士们趟着尸体过河。”
“恩,说得对,俺也这么觉得。”
“行了,夜深了,你也去歇息吧,明天还要接着忙活。”
小刘医官带着众兵士在无定河边捞了七天七夜的尸体,直到第七天半夜里,河面上顺流漂下的尸体才渐渐的少了,不是被威北营的兵士捞尽了,而是大部分尸首都被湍急的河流冲走了,威北营捞上岸的,不过是一小部分。这天夜里,入冬的第一场雪终于姗姗来迟。两位把总找到小刘医官,商量道:“该过河了,再拖下去,河面上就会有一层薄薄的浮冰,那时再过河就万分的凶险,恐怕要白白搭进去不少弟兄的性命。”小刘医官点头答应道:“咱们也该回去了,师父直怕是已经在家里等的心急了。我已经探出一处浅滩,水只没到小腿肚子,正好可以过河。传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