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鲁立逡巡着下车推着走进去,想先找个人问一下可不可以捡些碎柴走。虽然那些朽烂的碎柴一见就知道不会有人要,但若不经人允许,自己先去捡,到时给人敲竹杠那可就糟糕了。可这时这儿除了他外哪儿还能找出什么人来呢?!
唐鲁立没办法,只能带着些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捡碎柴,专捡比较长而又没有那么朽坏的圆木,结果到头来根根碎柴都比米袋长挺多,不能用米袋装,而要直接放在车后座,拿胶带扎紧。
由于圆木都很湿,因此满重的,叫唐鲁立不敢上车骑怕骑不稳,只能步行推。那木柴老拖累单车往另一边倾,使唐鲁立更有沉重的感觉,身子常常趄着,手臂很快就酸累了,额头、后背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时要停下来休息一下,用衣裳抹去汗珠。好在天朗气清,不然下雨天得再撑把伞,那就更辛苦了。
路上遇见成精的老婆,她正站在一辆摆放在街边的水果板车前要买桔子。开始讨价还价很正常,但后来突然就笑起来,所说出的话儿颠三倒四、莫名其妙的,又显示出她似乎真的神经不大正常了。
尽管好不容易才推回一车柴,唐鲁立也连续去了四次,中间遇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青年在沙场里出现,也没有责难他,只说:“那些柴那么朽,怎么好烧!”
唐鲁立赶快向他陪笑说:“只要烧得就行,不管它朽不朽。”
晚上唐鲁立洗过澡,只看了一下书就犯困了,想上床睡觉。曾小丽从厅房里走了进来,把插销插上,然后在床边挨着他坐下。
他满脸蘧着,当下用双手捧着她的脸儿亲了一会儿她的嘴,她木着身子给他亲了,然后愀然地对他道:“阿立,我们这下没钱你家里也叫我们拿伙食费,我们的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呵?”
“才一百五十块钱,也不多。”他故意轻描淡写地轻轻说。
“还讲不多!我们原来就只剩下四千多块钱了,这下更少。要全部用光,到时姗姗生病,买奶粉,到哪儿去找钱啊?”曾小丽绷起脸儿道。
“也没办法呀,我们在这儿住,在这儿吃,不必出房租,不交伙食费怎么得?”唐鲁立勉强笑着道,十分歉疚,觉得都是自己没用又没福气,弄到没有工作,又不能做生意。曾小丽并不是个真的悭吝的人,要是他现在有一份工作,不必很多收入,像雅芳妈老两口那样每月有近千元,或者像雅芳哥嫂那样每月有五六百元,生活能够过得平平当当的,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被动,弄得曾小丽为出伙食费而烦恼了。现在他什么硬话儿都不能说,只能用软话儿劝慰她道:“老婆,不用担心,我们总还会再做生意的,到时一做起生意来,那钱就又有了!”
……………………
刘雅芳神情黯然,脚步缓慢地走在远离安都镇的沿河边。她完全没有什么目的,只因为空虚、失意,她便来到了这儿。
她背后有公路,有一辆敞篷车几乎擦着她而过,司机轻浮地对她吹了吹口哨。
刘雅芳知道,像她这样年轻而又鲜嫩有姿色的姑娘,单独走在这缺少人烟的地方是挺危险的,要是遇上色狼,给强奸是小事,连性命都值得忧虑呢。
但她现在却没有任何担忧。虽然她只是为了排遣自己心中的郁闷而来到这儿,若有人想侵犯她甚至取她性命,她也觉得自己豁得出去。在人生道路上遇到了那么多薄情人,在家里又不见容于父亲、嫂子,常受人嘲弄,各种折磨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力,叫她能够超然物外了。若真有个色狼侵犯她并取她的性命,她可能不但不憎恶他,反而还要对他生出几分感激哩他帮助她到达一个什么痛苦和烦恼都没有的极乐世界中去了嘛!
前边岔河处传来了一阵吵嚷声。刘雅芳循声望去,见靠近河另一边的河面上,两条机动小船泊在那儿,船上分别有两个男人在对嚷着,声音挺大,却难分辨出到底是为什么事情而争吵。
忽然,那两条机动船几乎同时发动起来向前冲,可能是开得太快,站背后的两个男人都站立不稳,直向后退,最后都摔下水中去了。
尽管落了水,那两个落水狗仍然大声地叫骂着,然后游向岸边去。
刘雅芳没有再往前走去。
公路离河边有五六米到上十米远,两者之间是黄泥地,黄泥地上长着荠草和其他杂草。由于天热干燥的时候车一过常常灰尘滚滚,那些杂草都显得很肮脏了。
刘雅芳特意走到一处草泽边,摘了一朵还算干净的小花,然后便蹲到水边把手插进了水下去。
水很冰凉,很冰凉,冰凉到她自己不会主动下河去游泳。
河水潺潺,澄澈见底,几十条小鲼鱼参差不齐地在几步远处悠闲自在地游着,手一挥它们便疾速散开,然后又很快回拢在一起。
刘雅芳静静地蹲在那儿看着河水中的波纹,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着各种事情,想到司马刚等的变心、薄情,想到父亲、嫂子对她的数落、指责,给她的压力……她心中便越来越沉甸甸的,暗想:“如果我长年累月地这样过,没有改变的一日,那我会投河自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