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鲁立呢,虽然在市里和县里获过了群众科技奖,又有高中“文凭”,到头来也只能无奈地照旧做一个社会上的“自由职业者”,怎么努力也不能给安排进镇科技站去连安排进镇文化站也没机会哩!
为什么在现实当中,“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事实那么难遇到呢?现在是在搞改革开放的时期机构改革,人员分流,可是对成绩比较突出的人才至少他在安都镇这镇一级来说是比较突出的人才,其他人难再找出一个可以比得上他的,为什么也仍然不能网开一面。“破格”安排他呢?
唐鲁立现在有点儿灰心丧气:也许他在业余科研道路上搏上一辈子,将来能取得比现在还更大的成绩,也仍然无法进到解决他温饱问题、解除他后顾之忧的工作单位,最后穷困潦倒而死这不是不可能的,他搞业余科学研究和发明要付出大量的金钱和财物、人力,而他的收入却随着河粉店买河粉的人不但不多可能还会变少,到时可能还更难赚到钱。如果他到时连河粉店也不能赚到收入,自己又没法再到别处去做事,那他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
也许从一开始,唐鲁立走的路就选择错了?他不该投入太多的时间精力去从事业余科研和发明工作,而应学到一门实用的赚钱技能不是给建筑工地和包工头打小工的那种“技能”,随时去找份其他事情来做?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他现在已经到了这么大的岁数,越来越近地要步入中年了,要“改行”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
窗外的淫雨无顾无忌地下着,先很绵密,后来慢慢就变得有些稀疏起来。
父亲忽然拿着一封信从外边走了进来,到唐鲁立跟前递给他说:“阿立,这是曾小丽写给你的信,你看见先看看吧。”
唐鲁立没接信先看那信封,见封口处已经给拆开了,便有些恼怒。但他想到自己与曾小丽之间已经不存在什么秘密,父亲先看也算不得什么,便没跟父亲多计较,而是接过信来抽出信纸看。
父亲转身要出去,但才走一步又转回了身,对他说:“阿立,我跟你讲,我今日约了一个老朋友来,他的女比你小好几岁,不知你喜不喜欢她!”
“我这下不想谈恋爱,你莫同我找对象。”唐鲁立烦躁地说。
“你可莫这么小心眼,那妹子虽然生得不靓,但为人还是挺贤惠、挺勤快的,要嫁给你,你以后就舒服轻松了。”
“不管她生得靓不靓,我都不想谈,你莫为这份心!”
父亲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话儿,慢步走了出去。
唐鲁立把曾小丽的信抽了出来,见上边写得满满当当的两页信纸里,充满深情地向他倾诉了她对他的思恋,她对新恋人的无动于衷,以及她对他们分手的悲哀,未了还预祝他找到一个新的、比她更“好”的女朋友……
读完了这封信,唐鲁立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来,觉到自己人生之路的可悲很可悲,因为自己没单位、没钱,不得不跟曾小丽分手。
当密匝匝的老雨变成稀稀疏疏的嫩雨时,一个陌生的男人带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找来了唐家。
唐父一见他们便赶快热情洋溢地招呼进屋,然后急忙叫唐鲁立出来与这“曾叔”相见。
唐鲁立听见父亲的叫喊声便不情不愿地从自己的书桌处先转过了身,然后站起来,看见那年轻姑娘虽然被父亲称为“生得不靓”,但其实还是有几分俊秀的,圆润的脸形还给人一些魅人的感觉。如果不是他心中爱着曾小丽,父亲给他找来这样一个女朋友,他一定会立马答应的。
因此唐鲁立坐到姑娘的对面时,总是默不正视,一副冰冷的模样。
曾叔给唐鲁立介绍姑娘叫曾晓惠,是他的大女儿,谈了一阵话儿后就问唐鲁立:“阿立,你觉得我们晓惠怎么样呢?”
“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样。”唐鲁立顾左右而言他,站起来像要上厕所的样儿,到了卫生间呆了一会儿之后又走了回来。
这时唐父问曾晓惠:“晓惠,你觉得我们阿立怎么样呢?”
“我还不知道。”曾晓惠害羞地笑笑,吃吃的回答,“好像还可以吧,不过我要再了解了解他才能下结论。”
唐父转向唐鲁立问:“你听见了吧?人家晓惠觉得你还可以,你可莫讲你觉得人家不得啊。”
“她不合我的要求。”唐鲁立淡漠地回答,走进厨房去,在里边用水洗了好一会儿手,然后又走了出来。
晓惠斜瞟他一眼,脸色阴阴的突然对唐父说:“我觉得很奇怪,唐伯伯你老同我讲他很有科学才能,曾在市里、县里获过科技奖,可他至今没有工作,要在你们自己家的河粉店去卖河粉,这会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唐鲁立见她用一种怀疑的语调说起自己的事情,很上火,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冲动地高声道,“如果不是这下到处老讲改革,改革!我早就进到科技站去工作了,还用再像这下这样一直卖河粉吗?!”
听他这样说,晓惠似乎愣了一下,对着他的眼睛盯视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