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鲁立不能让曾小丽在他面前赔垫太多的爱情。他是牛溲马勃,自己懂得珍视自己,但不幻想别人同样珍视。可是曾小丽却总想和他过到一块儿,不肯唾弃他。现在这次算是最决绝的一次了,她终于离他而去。
大雨滂沱。
“我不能同你配搭,你也不应同我配搭,但我爱你如斯,直到永远!”
心雨和着窗外的大雨,点点滴滴,不仅用血去表现,也用眼泪去表现。
“我不是一个拿糖作醋的人。你的生命如朝阳,我的生命如孤狼。在你彩霞满天的亮丽风景中,徘徊在草原旷野中的我,决不能抹掩你的光彩!”
唐鲁立这样想着,抹去了流出眼角的泪珠。为了驱遣自己心头的憋闷,他还打了把伞上街去。
街上已到处是湓溢出沟的水,它们占领了小小的街道,叫脚板踏下去,至少脚面会给遮没。
这安都镇每到夏秋大雨绵延的季节,河水都很容易暴涨的,现在这雨下上大半日后,不知会不会出现平槽的情况?
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有伞遮着也淋得满身是水,叫人难以前行。他只好走进了一间较大的商店去,暂时避一避雨,以免叫自己全身上下的衣裤都全给淋湿透,继续穿着会很不舒服。
这商店的柜台前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这女人正在点数着一叠钱。唐鲁立临时想到自己用的圆珠笔芯快用完了,便掏出一张两块钱的钱币递给她说:“阿姨,我买五支圆珠笔芯。”
这女人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瞧到他手上的钱,竟皱起眉头说:“换过一张钱。”
“这钱没有烂啊!”唐鲁立当下叫起来说。
“我不是讲这个。这是一张假银纸!”女人头也不抬,继续点着她的钱。
她的话儿叫唐鲁立的脸儿立刻就涨得通红。他拿的钱是假钱?两块钱也有假钱?怎么他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呢?!
唐鲁立只好不再买圆珠笔芯了,怏怏不乐地对着女人的脸儿看了两看,然后便慢慢地走出门去。
来到店外,唐鲁立猝然醒悟了:他的钱并不是真的是假币,而是他不过是一个穷醋大,穿着破旧背时的衣裳,从里到外都透着寒碜,所以叫那女人看不起,要因嫌弃他而嫌弃他的钱啊!
唐鲁立的心不由自主地浸入到了街中的水流中去,有些发凉,也有些咸涩。
这时唐鲁立又牵念起曾小丽来,她曾经给过他的是多么温柔的微笑,给过他多么欣慰的感觉啊!在别人都看不起他的时候,是这个外表美丽内心也美丽的姑娘,从一开始就尊重他,喜爱他,使他感觉到人间的温暖!
他的心颤动起来。
唐鲁立的身躯决不会像枯树上的叶子那样快掉落的,即使他现在穷,也决不会没可能改变。他以后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衣着光鲜地再来这商店,以充满自豪和骄傲的样儿去让那女人换眼光!
再大的风,也有暂时减弱的时候再猛的雨,也有暂时停歇的时候。
唐鲁立上街没多久,那雨就开始由大到小了,不过不会完全停下来。他到街上来是没什么事情好做的,要么买点儿东西,要么散一下步,不想多走便转回家去。
看见雨减弱了,他不知去哪儿逛一下,心里头闷闷的,便只得回家。
……………………
唐鲁立和父母这一日早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吃过了简单的早餐后,便带上了几百块钱,再加上两斤河粉,然后便一起坐车去市区了。
路上唐鲁立的心情控制不住地有些郁闷不乐,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想到自己和曾小丽的关系出现了很晦暗的转折,从此以后曾小丽可能会真的弃他而去,投入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叫他从此再也难感受到来自女人的温柔和多情了。另一方面则是他想到自己的表妹程雅湘竟然那么不幸,那么倒霉,年纪轻轻就和她父亲一样得了花钱又多,又几乎没有什么挽救希望的绝症,而他却对此爱莫能助,帮不了什么大忙,他就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真是没有什么用。
车到市区以后,唐鲁立和父母先在车站下了车,然后便向路人询问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位置和走法,问好后,他们便步行向那儿走去。大约花了二十多分钟以后,他们走到了那医院,再向医生、护士询问,就先找到了唐鲁立的姨父,程雅湘的父亲的病房。
这个时候,程父已快到弥留之际了,眼睛闭着,都差不多不能再醒来了。程母守在他身边,默默地在那儿哭泣着,看见唐父唐母和唐鲁立来到,她赶忙拿衣袖抹了一下眼泪,然后喊了一声:“姐夫,阿姐,阿立,你们来了啊?”
“是。因为走不开,也不知道阿湘爸和阿湘病了,我们到这下才来看看他们。”唐母回答说。
然后他们便是陪着程母落泪,说些帮不了什么大忙的宽心话儿。
在这病房呆了有半个多小时以后,唐鲁立和父母就由唐母提出来,一起再去另一间病房探望程雅湘。
这个时候程雅湘的精神状况也不大好,躺在床上眼睛半闭半睁着,好像在等待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