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唐鲁立想不到的是,李筲炳虽然口头上作了保证,但真的做起来时,却又没管那么多,常常还是叫鲁立去焊那些阳台、窗户的防盗网。这真是叫他够罪受的。
不过鲁立在陌生包工头那儿都自己找过去做过,并因此引起李筲炳的不满。就算在那样更糟糕的情况下,他也坚持做了五个多月,所以他这次跟李筲炳一起做,大家早就熟人熟面了,什么话、什么事情都好讲一些,他便努力坚持着让自己一直做下去。
这一日中午,李筲炳带着他的工人们在一间大屋子里做了半日工夫以后,打电话叫来了快餐,然后大家便一起全蹲在院子里吃饭,吃的是白菜炒肉和大米饭。那肉是五花肉,肥肉多,瘦肉少,不过加了辣椒和酱油,味道还是挺不错的,鲁立吃得好开胃。
李筲炳捧了他的饭,走到了唐鲁立旁边蹲下来。
筲炳只有九根手指头,每次看到他那光秃秃的小拇指断茬,鲁立心里边就觉得冷飕飕的。
筲炳吃了几口饭之后,对鲁立说:“人讲感情深一口吞,感情浅舔一舔。我和你终究是老乡,让你跟我一起做事,我觉得自己心里边也踏实一些,希望你能一直跟我做下去,给我多一些帮助。”
“我尽力吧。”唐鲁立掌握分寸地回答。
他这话儿是讲得好对的,因为他后来坚持着勉为其难地跟着李筲炳做,真是觉得好难受,李筲炳不仅人吝啬,而且给他做的这种工作又不是他很容易干的:每次叫他站到还没焊防盗网的阳台、窗户前时,他都觉得头好晕,眼好花,心慌气促,没法做下去。因此鲁立坚持着做了几个月,李筲炳虽然是他老乡,他最后也不得不满脸歉疚地要离开对方。
李筲炳见鲁立向自己辞工,似乎好恼火,骂他道:“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我好心好意帮你,让你有事做,有饭吃,你却不领情,不愿跟我做下去。我沾不了你的光反惹一身晦气,你讲我倒不倒霉啊?”
“我是没办法,我是没办法……”唐鲁立想让他了解自己的实情。
但他不想听,跟着再骂道:“好,你不想跟我做就不想跟我做吧,快走人!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这样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又黄了。
“我该跟他讲,中,你看得起我,给我脸儿,我不能不兜着。但我怎么当时就没想到这样跟他讲呢?”唐鲁立在跟李筲炳分开以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懊恼这样想,但事情已经过去,难以再改变了,鲁立只好重重地叹一声气,心里茫茫地,觉得自家实在是废物和真正的倒霉蛋,自从跳河救了人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成,不能顺,然后便向天上仰起了头。
租屋子住的人总是来自四面八方,省内省外的都有。在同一楼层里,因为隔出好多间屋子,厨房最多有一户有,其他人没有,但却都得煮饭,那就有不少人会在走廊煮。
鲁立这下租的这幢楼就是这样,到煮饭时间了,大家就都搬了家伙到走廊去,都不讲话。叮叮当当,各做各的。
那些结了婚还有孩子的人,只要出门在外,即使是租别人的屋子住,一般也置了不少家什的,而象唐鲁立这样的单身汉则不同了,能多简单就多简单,所以就算是煮饭的工具,也总是缺这少那的。这样,虽然鲁立平时挺喜欢吃水煮鱼,加进又油又浓的辣汁,然后把它的胸脯肉煮进去,白嫩嫩的肉片泡在红艳艳的汁里,那种感觉总让他胃口大开。但这次当鲁立买了条半斤重的鱼,看见曾彩云老公刘加强捧了个电磁炉到走廊上炒好了他家的菜,想捧回屋里去时,就想把鱼煎香来,于是鲁立便走过去道:“刘大哥,你那借我使使,行不?我还没有件趁手的煎鱼家伙呢。”
刘加强似不大愿意的样儿,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才终于点了点头,说:“好,行,你煎吧。”
说着他就把电磁炉递给了鲁立。
唐鲁立赶快抓紧时间,也没再洗那坐上电磁炉面板上的平底锅,加进一点儿油去,然后便煎起来,好容易沾锅底,不能盖,还得快手快脚地反复不断翻过来、搅过去的,就算是这样,也好快就有一点儿鱼皮粘在了锅底上,铲开也还是有一点儿烧焦了。
饭菜都做好以后,唐鲁立虽然一条鱼不大,又想吃两餐的,但他借了人的电磁炉去煎,他在还电磁炉的时候也大方地请刘加强两公婆吃。刘加强和曾彩云倒也不客气,叫吃就夹筷子去吃,因为煎鱼香,好快便将不大的一碟鱼吃得只剩下了半碟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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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鲁立做民工生涯虽然不算太多年,但却叫他尝尽了人间心酸民工的生活,辛苦不讲,还得忍受别人的冷眼,常无端受许多气。所以他越来越想通过发表自己的论文,让自己能够得到成功、进到科研单位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快些过上轻松、愉快又舒服的生活。这样这一经过市科技局门外的时候,便忍不住走了进去,想找哪个“科学家”聊聊天,先了解了解有没有发表论文的刊物。可他从电梯上到好几层楼去,都看见每一间办公室里全安安静静的,而他穿着挺脏破的衣裳,与这样的环境太不协调,因而就没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