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气,就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早上起床在院子里锻炼的时候还是朝霞漫天,刚吃早饭就是瓢泼大雨。
这雨下得好奇怪,因为一般夏天下雨大都在中午下午,地面的水气蒸腾到了空中形成积雨云再变成雷阵雨。
夏天的雨,一般都伴有雷声,轰隆轰隆,随着犹如在眼前的电闪而至,让人觉得雷就劈在自己头上,不寒而粟。
“这是哪个不孝子要挨劈啦?”一些老人望着雨幕喃喃自语。
“沔水近来水也开始浑浊,说不定上面有蛟要变成龙。”家里有见识的人在告诫小辈:“应该是蛟龙归海,一直顺着江水下去。”
“雷鸣火闪的,打不着蛟吗?”不懂事的孩子仰起头,满脸疑惑。
“唉,要是蛟平生没做什么过恶事,自然是没什么事情的。”老人也不确定。
“要是做过恶事呢?”孩子们的问题总是很多:“听说蛟喜欢吃人,还喜欢吃小孩儿。”
“那···那肯定就要被雷劈死。”老人被问得有些词穷:“所以一定要行善。”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吃过早饭,太阳就从云层里钻了出来,街道上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排泄的污水,小孩子们在那里嬉戏。
江陵城北,是贫民区,居住在这里的人,要么就在城里面帮工,要么就是没有改姓的大户人家的下人成家后居住的地方。
陈老三是远近闻名的操舟好手,他曾去过巴郡,也到过扬州,曾在沔水里行船,也曾穿过洞庭湖沿沅江逆流而上。
更为夸张的是,他水性特好,能在水里一个猛子一里远左右。
有一次,蔡家的人雇他去江夏,水贼出没,一船人全被杀了,就他一个人逃了出来,在水里游了一天一夜才到岸边。
后来,还带着蔡家的人找寻到水贼的老窝,一举复仇。
人到中年,陈老三一般不再出门,除非是给到十金以上,否则他的儿子徒弟一大堆,已经用不着亲自出马。
望着水洼里的积水,几只绿头苍蝇在上面飞舞嗡嗡嗡叫着,他精神有些恍惚。
儿时,陈家还是蒯家的部曲,他父亲水性不错,累累为蒯家立下汗马功劳。
后来,当时蒯家的家主大手一挥,准许陈家自立门户,还帮着建了户籍。
父亲陈伯劳累了一辈子,去世的时候老是说自己的胳膊肘抬不起来,医生说就是因为长期泡在水里邪气入侵。
要不然,正当年的陈老三是不会急流勇退,还要继续行船。
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是在水里淹死的,父亲小时候根本就不让他沾水,只能有机会就盯着水洼,池塘,看着里面的鱼儿游来游去。
有些人的本领是天生的,他十四岁第一次操舟,就展现出与众不同的领悟力。
陈老三招呼着自家孙子回去,蹲在地上久了膝盖酸疼,难道也是邪气入侵?
“三哥,没出去?”一个人远远地高叫着。
“是杜七呀,我就让富贵他们去玩儿玩儿,老啦,干不动咯。”陈老三在别人面前,不会表现出自己的软弱,轻快地站了起来。
富贵是他的唯一的儿子,婆娘在生下孩子以后不久就没了,从小带着孩子在身边,水性比自己和他爷爷都好。
三辈人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将来陈家能有自己的一艘船,哪怕是一叶扁舟也好。
“江陵城里,谁不知道您就是我们当中的这个!”杜七翘起大拇指:“没您技术好水性好,请我的人也不多,今后有活别忘了我啊。”
“好说好说,”陈老三现在当掮客,有外地船家到这里,都会辗转找到他要人:“最近听说要去海上,少东家找到我,就看你有没这胆子!”
对蒯家,虽然已经分家了,陈家的人还是保持着敬意,一直按照曾经的称谓。
“唉,三哥,今天我过来专门就是这件事情。”杜七就在街沿边站着:“难道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没听说?到处都在传!”
“啥事儿啊?”陈老三满脸纳闷儿:“不会说是海上行船吧,我都要亲自去,孩子们毕竟不放心啊,过了扬州还有老远才到呢。”
“海上行船?”杜七一脸鄙夷:“三哥,要说老七我没你有本事,但有些东西你不得不忌讳,海上,那是东海龙王的地盘,能去吗?”
“咋啦?”陈老三心里一惊,和东海龙王扯上关系?膝盖又隐隐疼了起来。
东海没去过,洞庭他可是到了好几次。那年蔡家的人跨境剿匪,就有龙王帮忙。
突然一阵怪风,水贼们那边的船翻了好几艘,要不然真还没那么容易。
“五百个!”杜七神神秘秘地伸出一只手:“赵家的人想在东海,就得先进贡五百个人。”
“谁死谁不死,那都有定数的。先去的人,肯定就在五百个里面。”
他哈哈一笑:“三哥,你先忙,小弟还没活够,就不进五百个里去咯。”
说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