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大,横冲而来,在天地间呼啸。
屋内也能听到外面的呼呼声。
还好门外垂着厚厚的帘子,半点风也透不进来。
许诺明白刘掌柜的疑问,轻咳一声后直接说道:“刘掌柜,你说的没错,这西夏马本就是西夏的,我得了这五十匹已是十分艰难,往后确实就没了。”
刘掌柜了然地点点头。
“如果只是处理这几十匹马,那用不着您出山。但我们如今是开了马场,往后如何维持马场的生意,保持源源不断的钱财,就要看你的了。售卖价格、售卖策略、后续维持方法都由你来定。”
许诺说的不急不缓,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落到刘掌柜心中。
这是在放权?
是的!就是在放权。
他听得明明白白,马场的生意他说了算!
他说了算,那就不是只是给东家卖东西、收钱、算账!
卖什么,怎么卖,卖多少钱,都是他定!
这是他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有机会做的事。
刘掌柜心里翻起巨大波涛,面上神情却丝毫不变,一边应诺一边抱拳。
与此同时,脑中将此事过了许多遍,确定许诺所说就是他心中所想,而不是他的臆想。
“掌柜的,这些日子您多辛劳。”许诺起身理了理衣摆,将凭几上张折起来的纸拿起,递给他,“这纸上是我的一点想法,可参考一二。”
刘掌柜笑着双手接过,放入袖中。
许诺不再多说,快步离去,刘掌柜一路送到庄子外面。
刘掌柜四十出头的年纪,原本给朱商管着几个钧窑的铺面,去年把铺面交给长子后,基本就闲赋在家。
许诺在苏州时与刘掌柜见过几面,只是那时她的身份是许家的六娘子,而不是陆老板。因此她对刘掌柜还算了解,知道他人品信得过,头脑灵活且行事稳妥。
这次要处理西夏马匹的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回到许府,许诺悠悠然点了茶喝,驱一驱路途带来的寒气。
大力也得了一盏茶,双手捂着茶盏向她汇报护送胡灵以及后期他们在西夏的情况。
许诺知道当时情况凶险,却没想到李德明会如此大胆放肆,几乎把朱商胡灵囚禁在西夏府。万幸当时安排了暗卫,且朱商又多要了一批暗卫,否则此行他们想出西夏府更是困难重重。
准备让大力回去时,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大力,你且等等。”快步走到书架前,从最底下的一层取出一个薄薄的账本,坐下后翻找起来。
原本已经站起来的大力也又重新坐下。
他过去多在暗处保护许诺,又暗处护卫胡灵大半年,如今和许诺面对面坐着反倒有些局促。习惯待在暗处,杀伐果断敏捷如猎豹的他,此刻两只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许诺并未察觉,握着账本问他:“北江先生可有说过让你帮他带什么东西回去?”
大力从怀里取出一块玉递给许诺,道:“六娘子,北江先生说让我把他的银两带回去。这笔钱里要把他这一年在您这里的花销扣除,包含他和胡三娘子两人的暗卫使用。”
这是他们出发前,北江先生给他特意安排的。
听到暗卫的使用,许诺噗嗤笑了一声,朱商这是要和她亲兄弟明算账了。
派去保护胡灵和支援朱商的暗卫,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培养暗卫,供给暗卫所需,和养小厮不一样,基本和大户人家养娘子一般,如果是顶级的暗卫,那就和养个郎君一般费心费力。
原本是想用卖马的钱来填补暗卫的开销,没想到朱商却要算清楚。
如此也好。
“我知道了,你先修整几日,待你临走前,我将银两和清单给你。”许诺说道,放下账本。
这笔钱本该半年前就给朱商,但因资金流动的问题,现在才刚刚能拿出。
这个账本,便是她记的朱商在各个行业,以及行业下的铺子应拿回的报酬。
朱商过去用的暗卫不多,信息的来源主要靠商人之间的关系网,她接手后离苏州太远,用不上朱商积攒的的人脉,几番错失机会,导致生意停滞不前。
后来偶然发现暗卫打探此类消息更快,就生了增加暗卫培养人数的想法。
她曾是特警,来许家的这两年多也未停止过练习,身手不比前世差。她的身手与普通的暗卫不相上下,待她提出增人的想法后,很快获得原有暗卫们的认可,无人提出异议。
此事的推行意料之外的顺利。
另一边,送走许诺后,刘掌柜背着手走在长廊里,腰背挺直,一边走一边看着院里的树枝。丝毫不惧从庭院横穿而过的风。
心里想着,待过完年,这些花花草草就能绿了。
缓步回到屋内,小厮立刻端着茶上前,又把火盆往他身旁移了移。
他用指尖碰了碰茶杯。
还有些烫。
便从袖中取出许诺留给他的纸张,轻轻翻开。
只一瞬间,神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欣喜。
思绪百转,双目发亮。
猛喝了一口热茶,脚步匆匆地一边喊人一边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