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安静地只剩下二人的呼吸。
钱昭直视着小他五岁的许诺,喉结动了动,强压下心底升起的紧张。
他如今坐在这里,只是因为他有良好的教养,许六娘不过是个侍郎府的小娘子,不足以惧。
他起身关窗,看到街上人来人往,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呼出的气在空气中结成一团白色。
今年的冬日可真冷。
坐回位置时,钱昭面上的怒意已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他道:“七哥与我第一次寻春棠时,她正坐在亭子里陪着叔母饮茶。那日,她穿着一身白衣白裙,一颦一笑,瞬间就映在了我的心里。她与我平日见到的娘子不同,不会像那些人一样,看钱家人时眼里放着那种光,她的目光平静极了。可是我知道我们身份的差距,不想去打扰她。”
“几日后,我却发现,七哥他们预谋对她不轨,我出面阻止。没料到,他竟然说如果他霸占了这个婢子的身子,便能多纳一个妾,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不准我插手。”
许诺抬手放在眉骨处,挡住目光中流露出的厌恶。
“眼看阻止不了七哥,我便提议与他打赌,七哥以钱家郎君的身份去试探春棠,而我假扮成普通的小厮,看谁能先得到她的芳心,春棠若选了我,那七哥不能再去占她的身子,若选了他,那么他做任何事我都不会阻止。七哥好赌,听我这么说,立刻来了兴致,很快就答应了。”
说到此处,钱昭面上露出几分得意,显然是认为,正是他的此番举动,才救了春棠。
而许诺却气得要拍桌子,万一钱昭失败了,春棠就会落入钱七郎手中,钱昭是用春棠的清白打赌!他分明乐在其中,却非表现出一副他欣赏春棠,才煞费苦心地为她出了这个主意。
许诺觉得心底酝着一股怒气,不将钱昭打个落花流水,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她压低声音问:“所以呢?”
钱昭全然没有察觉到许诺情绪的变化,得意地说:“我几番装扮成小厮去寻她,找机会与她说话,用深邃而欣赏的目光看向她,她的脸红得如傍晚的朝霞,却碍着面子不敢与我交谈,只敢远远地看着我。至于我七哥,乘着叔母不在时多次去寻她,和她说了一些露骨的话……”
钱昭没有说完,七月冲进来,大声问:“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钱昭被突然冲进来的七月吓了一跳,正准备呵斥,却看到许诺正盯着他,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咽下去后又后悔,不过是一个婢女,他骂了也就骂了,为什么要畏惧许六娘的眼神。
许诺见七月红着眼,安抚道:“不要担心,你在外面守着就好,不用进来。”
七月明白自己越界了,可想到面前的人戏弄春棠,心中就不甘,一双眼却盯着钱昭不放,许诺第二次提醒她时,才局促地出去。
钱昭笑笑,继续说:“春棠并没有理会七哥,反而将此事告诉了叔母,叔母大怒,极严厉地批评了他,没几日,他的母亲也被孙太妃罚抄《女戒》。”幸灾乐祸的神情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许诺听后,推测钱七郎想霸占春棠的身子,是因为他母亲刘氏,可春棠不过是个婢女,又怎会惹到钱七郎的母亲?
她知道春棠的性格,如果不是受了欺负,是不会向二十一姨汇报的。
想必是钱七郎做了出格的事情,才逼得春棠这样做。
真不知她受了怎样的委屈。
许诺想到春棠孤身一人在国公府,受着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的委屈,就不断地责怪自己,当初就不该让春棠去国公府。
“你可知其中缘由?”她问道。
钱昭摇头,饶有兴致地继续说道:“春棠离开国公府后,我却总是想起她,几番在梦中梦到她,似乎对她念念不忘。直到有一天,碰巧在街上遇到了她,那时她乘坐的马车被撞坏了。我急忙和小厮换了衣裳,出现在她面前帮她处理此事,此后便一直以小厮的身份与她接触,越发发现她的好,认定了她。”话毕摸了摸鼻子。
许诺冷笑一声,问:“所以,你隐瞒自己身份的原因是什么?”
钱昭神情一僵,说:“我怕她知道我的身份后不再理我,才这样做,但我会慢慢告诉她的,不会欺骗她。”
“我知道了,请你不要再与我的婢女再有任何联系。”许诺留下这句后起身离开。
许诺是特警出身,观察人说话时的神态及动作便能判断出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很清楚钱昭不会将所有事实都告诉她,刚才他的话,一多半是真,也有些关键的情况是编造的。
他如今对春棠的殷勤,所谓的认定了她,多半是一个大户贵族的郎君对待一件未见过的事物时的新奇,不知他这股劲过后,又会怎样做。
恐怕是将玩物遗弃,任其自生自灭。
他说会照顾春棠一辈子,在许诺听来,这种话,比他说自己能当将军更不可信。
七月紧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