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顺瞥了一眼巍巍的猫儿山和砚台山,挥一挥衣袖,在打米机的轰隆声里、在养母的凄凄泪眼里、在淑芬的敦敦劝慰里,带着湘瑜的信,带着姐夫委托还给刘永翰的三千块钱,离开了那片可爱的土地!
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都那么亲切!砚台山的那片橘园、人命湾的那个水库、杨家湾的那些梯田,蚕架上的茧、屋顶上的瓦、圈里的黄牛……所有的景象灌入他的脑海,大脑就像胶片,把这些场景铭记、定格,然后去往更远的地方。等到苦了、累了,再拿出来回放,那将是一部多么精彩的影片啊……
在烂泥沟上了坟,再辗转五龙,到大哥家歇息一夜,明天富顺就要离开了。
收拾行装的时候,贤惠的大嫂准备了很多小吃——南瓜子、小酱瓜、牛肉干、腌萝卜……大哥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往箱子里塞。箱子里那个红壳儿的老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
“顺儿,这本子哪里来的?”富强拿过来翻阅了一下,都是些看不懂的线条、公式和密密麻麻的字迹。但是作为木匠,他很快认出了那些线条架构的是设计图。
“一个领导给的,都没时间看完。好多人把它当宝贝呢,我是运气好,马总把它送给我了……”富顺从大哥手里拿过本子,放在箱底。
大哥再次把它拿出来。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本子,翻开扉页,上面写着“马子昂,1974年6月于江云”。富强摇摇头,想必是自己记错了,他既没听过这个马子昂,也没去过江云——像这个绘着兰草的红皮笔记本在那个年代多了去了!
富顺收好东西,大哥又带着他步行去了一趟家具厂——富家已经在那里呆了两天了!调皮的明明牵着二叔的手。缠着让他买冰棍。
家具厂在场镇的另一头,穿过六龙古街就到了。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古色古香的青石板、木瓦房,家家屋檐下都挂着鸟笼子,偶尔一户门前还有石缸和石磨。在巷子的深处,时不时传来一声“磨剪刀呢戗菜刀!”的吆喝;推着板车卖针线的货郎摇着拨浪鼓,木瓦房的二楼打开一扇窗,几个俏皮的姑娘冲着货郎嘿嘿笑……
“这条街在唐朝就建起来了,你看那个石碑,宋朝刻的!前面还有明代的府衙呢……”富强凭借他对五龙些微的了解。当起了导游。
“其实这个地方真的好,哥,虽然我不懂风水,但这里依山傍水的,交通又方便。比县城现在那个山梁梁好多了,将来要是城市发展,人口多了,那个山梁上肯定满足不了饮水的,要我说。还不如把县城搬到这里来呢,离地区也近,平坦开阔的这片滩涂,规划成一个五十万人居住的城市都没问题……”
“嗨。那是大官们操心的事情,我们可管不着……”富强笑笑,把儿子抱起来,“顺儿。你一个人在外头,可要小心了,哎。大哥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
“别这么说,哥,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等你有时间,也带着他们到大城市来看看……”
说话间,家具厂房已经到了,油漆味和各种木材的味道混在一起,呛得人透不过气来。明明从爸爸手里挣脱,去厂房门口去逗大狼狗去了!
做好的家具摆在了厂房外头的院子里,一个戴着口罩漆工正在用砂纸把它们的表面打磨平整;厂房里头的工人们摆弄着墨斗、木锯、手刨、木钻等原始的工具,屋里浮着一层看得见的粉尘。看到老板过来,工人们都干得更加卖力了!
富家靠在木墩上,有气无力地推着刨子,硬生生把一块儿木方刨成了没用的薄木条。
“你到底……”富强看到富家懒洋洋的样子就来气,刚想发火就被富顺拦住了。
“富家,感觉咋个样?”富顺走过去,看着那块儿被废掉的木材,又好气又好笑。
“二哥,这么快就回来了……”富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着二哥嬉皮笑脸。
富顺从木墩上取下木条,说:“再不回来,你能把这块儿木方推成牙签!”
富家挥舞着刨子,给二哥描绘这项工作的难度:“这个本来就不好推,我越想把他刨平,他就越不平,结果就成这样喽……”
“你呀,还没学爬就想学飞!你歪歪斜斜靠在这里,脚都不稳,那你用力就不均匀,眼睛也不能垂直瞄过去……”富顺耐心地对弟弟讲起了理论。
富家瘪了瘪嘴,“光说不练假把式!二哥,说得你好像会刨一样!”
富家话没落音,富顺就在木墩前扎起了马步,顺手抽了一块儿木方,一前一后推着刨子,像个老木工一样把木方的四面都推的平平整整。富顺找来一个直角尺,往木方上一靠,不偏不倚,标准得不能再标准!
别说富家,就连富强也看得目瞪口呆。“你在哪儿学的?”富家竖着大拇指问二哥。
“我都和你说了,工地上也分很多工种,他们的基本功就是农村的泥瓦匠、打石匠、木匠等等,你不学好了,在工地上把这么好一块儿木材废了,不仅领不到一分钱工资,还要赔钱!”富顺说完,把刨子递给富家,“我看这里这么多老师傅,大哥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