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翰叉着双手,在码头上和老板们说说笑笑。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接近年关的旺季让“棒棒”们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直到“江枫渔火对愁眠”。尽管多劳多得,但这一天十多小时的体力劳动,热汗变成了冷汗,越到晚上,挣这一分钱就越难。
富顺远远地就看到了干爹,穿着厚厚的皮衣。还是那般飒爽英姿,不过更像一个指挥了胜仗的将军,正在与副将们“运筹帷幄”。也难怪呢,现在的“刀疤刘”已经是真正的刘老板了!江云市码头“永翰货运劳务公司”的大当家,手底下将近两百号人。他现在不仅仅做码头的生意、江云的生意,连江云市私立的对外劳务输出,也仅此一家。
“干爹……”富顺背着满满的一背篼东西,站在码头上方的马路边招手。不过轰隆隆的汽笛轻轻松松地就把他的声音湮没,直到“罗麻子”看到这个昔日的“二当家”。
“刘老板,你天天念叨的顺儿来了!”“罗麻子”真是好嗓门儿,冲着江边那么一吆喝,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随即又往阶梯顶上看去。
“呀,真是,老板,千真万确,就是你干儿子!”另一个“棒棒”经过仔细确认得出结论。
“顺儿……”刘永翰把叉腰上的手放下来,往石阶上跑去,“顺儿,你咋没来信说一声呢?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刘永翰走到富顺跟前,把他肩上的背篼揽过来背上,拉着这个和他个头差不多的大小伙子往职工宿舍区走去。“顺儿,你看,刚刚盖好的,现在总算有个样子了!”
富顺看着这个穿着皮衣、系着领带,套一双大头皮鞋的“大老板”,小平头变成了乌黑发亮的大背头,脑袋上的刀疤被留长的头发遮住了——要不是近看,真认不出来这个大老板就是昔日的“刀疤刘”。
“干爹,你整得好体面哟!”富顺是在找不到话来“赞扬”干爹。但从他的审美角度,更喜欢以前那个江湖气十足的“刘老大”,这副资本主义样子的“刘老板”,他着实欣赏不来。
“嘿嘿,”刀疤刘摸摸他的硬邦邦的摩斯头,“其实我也不想整成这副德行,但是看下现在这些做生意的,不搞成这个样子没得人认你这个老板呐!”
“也是,连我们石桥开汽车的司机都和你穿得差不多。穿这个冷不冷哟?”
“不冷!”刘永翰突然放下背篼,叫富顺停下来,把身上的皮衣脱下来,披在富顺身上,“哈哈,小刘老板!”
富顺不仅不习惯这个称呼,更不习惯这重重的皮衣搭在身上——尽管内层还有一层厚厚的绒毛。“干爹,拿去穿起,冷得很!”
“不冷,送给你了,顺儿,你穿起,好看得很呢!”
富顺把衣服拿在手上,跟在干爹后头。“干爹,那个仓库拆了?”
富顺指着原先做宿舍的那个仓库的位置。那个占地上千平方的立方体,像个规整的盒子立在江边,门口悬挂着“江云永翰货物劳务有限公司”的牌子!
“拆了,想了好多办法才搞下这块土地。整了三层楼,一楼是仓库,二楼有一半是公司的行政办公室,另一半和整个三楼都是职工们的宿舍。”刘永翰开心地介绍起他的得意之作。
“那……我那堆石头呢?”富顺着急起了起来。
“除了石头,你剩的书呀,尺子呀,都搬到二楼上去了!”
“那我那对石头呢?”
“石头……石头当时湘瑜非得要,我就找几个人给她送过去了!我以为你晓得呢!”
“湘瑜?那么大一堆她全搬走了?”
“是呀!顺儿,那真是个好姑娘!对了,你联系到她没得?”
“没得,但是我听王广文说她出国了!”富顺带着伤感跟着干爹上了二楼。
刘永翰打开总经理的办公室,开亮了明晃晃的水晶灯。满屋子都是清一色的红木家具,方方正正足有三十多个平方,办公桌的后方是一个巨大的旋转皮椅,桌子上放着两盆水仙花。墙壁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白盒子,干爹拿着遥控器轻轻一按,盒子里释放出阵阵热风——这家伙,国家领导人的高档办公室也不过如此了!
“干爹,你这得花好多钱哦?”
“反正现在国家有贷款,花国家的钱,怕啥子!国家以前是对不起我们这代人,现在想着法儿偿还呢!”
富顺觉得干爹的话怪怪的。即便音色依旧声如洪钟,却再也没有了那些诗词的点缀,也没有了那些幽默的“流话”
刘永翰放下背篓,招呼富顺在红木上发上坐下。白盒子里的暖气夹着沉闷的空气在屋子里蔓延,憋得富顺透不过起来。
“顺儿,喝杯茶,这是正宗的云南普洱茶,好喝的很,教育局王局长的最爱呀!”刘永翰用暖水瓶里的开水给富顺泡过一杯茶来,“能给你搞到学籍呀,还真多亏了王局长!”
富顺这才想起这次来江云的目的,不过他还没心思谈论这件事,因为饿了一天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作响了!
刘永翰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干儿子肚皮饥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