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心心。有个事情,必须和你谈一谈。”
我站在指导办公室里,看着你。
你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心心。我要走了。”
你说:“大约还有40天,最迟下个月内,我就要离开这里,回家去了。”
你说。“再过10天左右,你们的新指导就会办好调动手续,然后他会过来报到,和我交接,再加上搬家什么的,估计,还有20天,你们就能见到他了。我今天回去之后,就一直休病假,不能来上班了。我,我们,不能再在学校见面,也不能再在靶场见面了。若要见面,只能你去我那儿。”
虽然这是意料当中的事情,但是,听到你这样郑重其事地开口对我说,我心里还是勐地向下一沉。
我们马上就要永别了。
我喃喃地说:“是吗?”
你说:“心心,我不能直到最后的时刻还不回家。我是父母唯一的儿子,不能让他们见不到我最后一面。我离开家这么多年,父亲生病也没有在他身边伺候过。现在,父亲知道我也在生病了。虽然不知道我已经病入膏肓,来日无多,但他已经原谅我了。妈妈太辛苦了,要两边跑,照顾两个病人。我回去休养,还能动弹的时候,也多少可以帮帮她。”
我默然点头。
我说:“怎么回去呢?”
你说:“柴老师帮我买火车票去了,具体的日期还没有确定,看能不能顺利买到软卧票。”
我说:“你一个人走吗?”
你说:“老汪和柴老师都说要送我回去。可我觉得不用这么麻烦他们,我现在自己还能走,坐软卧应该没有问题。就只有20个小时而已。这边把我送上车,也就可以了,我也没有多少行李要带的,有些大件东西,可以随后再托运过去。”
我说:“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你说:“如果病好了,当然还会回来上班,射击队原来就是两个助手的。成校长答应我了。如果我还有命回来的话。如果父亲的身体好转了的话。”
我只是绝望地表达内心的无法割舍和无可奈何。
我知道,你去了之后再回来的希望,是那么的渺茫。
(二)
我含着眼泪看着你。
我说:“这一去,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你沉默。
你说:“不用目睹那个最后时刻的痛苦,不也很好吗?”
你说:“虽然答应过你,不会再把你推开。但是,我,真的不忍心,让你再一次目睹那样的事情。”
我垂下眼皮,不能看你。
你说:“心心,其实,从在溪源打过你一耳光之后,我就非常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爱上你了。我想过很多次,应该离开你。我一直以来就知道我对你的影响太大了。你需要独立成长的空间。这样你才会真正了解和拥有属于你自己的力量。”
你说:“我本来早就应该做到,但我一直没有力量做到。现在,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空间了。”
你说:“心心,你还很年轻。不要把命运和我捆绑在一起。你是自由的。”
我说:“何来捆绑?我们本来就是一体无分的。”
(三)
我说:“那么,回去以后,你会给我写信吗?”
你沉默。你说:“也许不会。”
你说:“看到我的信,你会觉得更痛苦。而且,我回去之后,也未必能够写信。我若答应了你,届时没有信件来,你会觉得五内如焚。不如现在就说好,以免期待。”
你说:“也许,你需要保持独自一人的状态,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生活的其他可能性。人在不断成长的过程中,是会改变的。有时候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你应该认真地考虑一下,没有我的另一种未来。我希望你能有这样一个独立的,认真的考虑。”
你说:“人生很少只有一种选择的。你要看到其他的可能性。不要让我遮挡你看到其他的可能性。”
你说:“你完全明白所有我想说的,是吧?”
我热泪盈眶地说:“是的。我明白所有你想说的。”
我说:”不管你怎样决定,不管后来怎样,若你平安,请让我知道。通过汪指导,通过雯丽姐,通过柴老师,通过高雄哥,通过任何你愿意联络的人。”
我说:“若你不平安,也请,让我知道。”
你说:“好。我到家之后,会和老汪保持联系。”
(四)
我说:“今天,我们这就算是话别了,是吧。”
你说:“是的。对不起,心心,我无法分身两处。”
我的眼泪模煳了一切。我良久不能说话。
你等待着我。你轻轻叫了我一声。
我说:“现在,我的心里好难过啊。就像快要死了一样。”
我的话一下子刺穿你了。
你忽地转过身去。
你背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