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一凛,起了一点警惕之心。
我现在有点后悔相信了他身上的军装,这么莽撞地就上了陌生人的车子。要是他是个坏人怎么办?穿军装的,也不一定就都是可以信赖的人啊。
我悄悄地朝远离他的方向移动了一下。这个动作立刻被他捕捉到了。
他看了我一下,他的眼睛眯了一下。他的太阳穴附近有根青筋暴现出来,跳动了一下。这个动作让我一阵惊恐。
但我立刻听到他说:“害怕我吗?”
他说:“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认识你的人。”
我蜷缩在侧座的一角,没有出声。
他说:“我看到你们穿着的衣服上,写着什么什么射击队。”
我说:“是的。”
他说:“你会打枪?就你这样?”
我说:“是的。”
他说:“会打枪的女孩子,是一种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看着他,深感言辞贫乏,无从回答这一类的问题。
(二)
他说:“你是因为喜欢杀人才学打枪的吗?”
我被这个问题所震动。我赶紧拼命地摇头。我再次疑心他是一个变态的坏人。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从这个角度来提出问题?他明明知道射击队并非行刑队,也不是狙击手队,那只是一项普通的体育运动。
他再次回头看了看我。他有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那根青筋再度出现。
他说:“没关系。你用不着假装是淑女。其实,我也喜欢打枪。”
他说:“不过我枪法不好,所以进不了特种兵部队,只能混在这里开个破车,每天给他们拉各种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他说:“喜欢打枪并不是坏事。那可以让你感到有力量。端起枪对准别人的时候,你会强烈地感到别人的生死就操纵在你的手里。”
我喃喃地说:“我从来都没有端起枪瞄准过别人。”
他说:“那你瞄准什么?”
我说:“瞄准前面的靶纸啊。”
他轻蔑地嗤笑了一声,说:“用子弹打一张破纸?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太荒唐了。”
我说:“这只是一项体育运动。”
他说:“人类是因为无法杀人才会发明体育运动。体育,就是软弱的代名词。”
他说:“你以为哪个国家能靠奥运金牌征服世界吗,妹妹?征服世界从来是要靠杀人的,杀无数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直到对方在你面前下跪。”
我心里再次感到震惊。
是什么人,把这样的观点注入了他的灵魂?
我再次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三)
车子又凶勐地颠簸了一下,我从座位上被弹了起来,头碰到了车顶,然后砰地一下又落回了座位。
我伸手揉了揉碰得生疼的头顶。
他问:“你最喜欢打枪过程中的什么时刻?”
我想了想,心里不是很敢一直不回答他,万一他是坏人呢,万一他有歹意呢,万一因为我没有回答而激怒他做出什么可怕的行为呢?
我瑟缩着说:“喜欢准星定住命中点的时刻。”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说:“真是女孩子的喜欢,一点气势都没有。”
他说:“我最喜欢枪弹出膛的时刻。就像放出一只凶勐的猎犬扑向目标。我都能听见它在枪膛里面滑动唿啸的声音。我能听见它穿透目标的皮肉、粉碎目标的骨骼的声音,仿佛能闻见鲜血的腥味。”
我在他的话语里,感到一种阴冷。
我看着他,心里响起刀子捅进肉猪身体的时候猪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我觉得心里一阵难过,有点想要呕吐。
这时,我听到他说:“我一直想去真正的野战部队。但结果只进了通信部队,而且只是一个汽车兵。”
他说:“我觉得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我参军可不是为了来开这种运垃圾的破车!”
他说:“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儿,去可以战斗的部队。”
我心里很同意他的这个说法,他应该早一点离开城市的大街,去战斗部队!他在这里横冲直撞地开着这个庞然大物,对整个城市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四)
然后,他又问:“那天和你说话的英俊男人是你们老师吗?我没猜错吧?”
我说:“是的。他是我们射击队的教练。”
他说:“他是复员军人吧?”
喔,又是这个经典的问题!好像人人都觉得你是当过兵的。
我摇摇头:“他没当过兵。”
我从侧面看到他脸上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
他摇摇头,他喃喃自语地说:“不可能。”
他说:“他一定在军队里待过。”
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也都有这样的感觉,觉得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