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向杨彪走近了一步。我语调坚定地说:“是我。”
杨彪再次后退了一步,他并没有把刀收回到鞘里。他持刀对我躬身施礼道:“臣参见皇后。”
我说:“你还能自称为臣吗?你不是想要躲在我小儿子的背后,来做这天下的主人吗?”
杨彪说:“这件事情皇后不能责怪微臣。实在是陛下步步紧逼,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说:“如果你不赞同裁军的主张,大可以在廷议时畅所欲言,说出你的种种道理,让天下臣民共同来评判辨析,为什么要当面对陛下与满朝文武表态说坚定支持,背后却设下圈套,挟持皇帝,意图率兵围困京城?这难道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所为吗?”
杨彪说:“你们女人,不能理解男人的世界。男人的世界不可能这么直接天真,有时候不得不用到小人权谋。正所谓兵不厌诈。”
我说:“陛下如今何在?”
杨彪说:“就在我们隔壁的院落。臣给了他充分的时间,认真考虑,要不要主动退位。他已经数次拒绝,臣一再地宽容,依然给了他最后的机会。”
我说:“我要见到陛下,确认他平安无事。”
杨彪说:“皇后既然不辞辛苦地来了,又出人意料地出现在臣面前了,要见陛下,也很容易。若是皇后答应臣不要插手管这件事情,臣马上就可以让皇后见到陛下。”
杨彪说:“杨彪并不是毒辣奸臣。自兵谏以来,杨彪并没有怎样刻意虐待过陛下,若对陛下略有不敬之举,也是底下的人一时义愤填膺,没有掌握好分寸,并非杨彪的本意。杨彪发现之后,也都立刻阻止纠正了。陛下现在安然无恙,皇后可以放心。”
杨彪说:“臣追随陛下多年,虽然近年政见屡有分歧,但是并无私人仇怨。杨彪要的是国政改弦更张,并不要取陛下和皇太子的性命。臣只是要讨回一个公道!”
我说:“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如若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弃他而独活于世。”
(二)
这时,我又一次感觉到腹内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我站立不稳,伸手扶住旁边的廊柱,勉力隐忍着,深呼吸了几次。
杨彪说:“皇后重孕将产,何必亲自来此劳顿冒险。皇后一路鞍马劳顿,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呢。”
我忍住疼痛,咬牙说:“不用。”
我汗水淋漓地坚持着说:“如果陛下坚持不写退位诏书,你打算把陛下怎样?”
杨彪说:“事到如今,陛下一定不肯成全,杨彪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说:“你若想要谋害陛下,现在就先杀了我吧!”
我离开廊柱,再次向前走了一步,我说:“就用你手里那把刀!那把故大将军用过的刀!来杀了我吧!”
杨彪表情阴沉地说:“皇后,这件事其实对你没有什么影响。丈夫或者儿子,谁坐上皇帝的宝座,你都不会受到影响。你还是同样可以保持无上的尊荣。臣保证绝不会为难你和新皇上。”
我说:“陛下现在好好地活着,何来什么新皇上!就因为你想要讨一个公道,就要兵临运京城下,重开天下的战端吗?你就要把那个你们过去亲手关进笼子里的野兽又放出来吗?天下人的公道又在哪里?又有谁去替他们去讨回这个公道?”
我说:“如果故大将军不曾多次救了你的性命,现在还有什么跋扈的大将军站在这里,手持钢刀,威胁国家的君王?!如果你觉得没有公道,觉得陛下欠你的公道,你就拿去我的性命去讨还吧!只要我活着,我就绝对不会允许你因为任何理由,重新挑起天下的战端!你别无选择,你必须让手沾满我的鲜血才能去讨还公道!”
杨彪看着我,他摇了摇头。他说:“你是陈将军的女儿,是故大将军的妹妹,我怎么能杀你呢?我若杀了你,让这把刀沾染上你的鲜血,汉军以后还能再接受我作为他们的统帅吗?我没有那么傻。”
杨彪说:“不过,皇后,一个人是可以有很多种死法的。比如说,旧病发作而死。比如说,意外难产而死。”
杨彪说:“现在,天色看看将晚了,陛下最后决策的时间已经快要过去了。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不可能一直持续。臣的耐心也并不是无限的。皇后,我可以让你去见陛下,让你们夫妻在一起,还有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好好商量一下何去何从。你口才这么好,要好好规劝一下陛下,至少,先为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着想。看在故大将军生前多次援救我的情面上,我特别给你一个面子,我决定再延长一次期限,给你们夫妻最后一夜。到明天天亮的时候,如果陛下依然不肯颁行退位诏书,不肯传位于你们的小儿子,那么,陛下会因为阅兵围猎一路劳顿,突然心疾发作,不及救治而薨逝,而皇后你,将会因为目睹陛下猝亡,受到惊吓且悲痛万分而提前分娩,遭遇难产,为了保住陛下的遗腹子,你决定牺牲自己,为陛下留下血脉。面对皇帝的不幸薨逝和皇后的节烈忠贞,臣将会尽到最后的忠诚,携带陛下的遗诏、